纵然是早知道他心如铁石,岑欢依然被这男人的冷漠伤得体无完肤。
她声音中带着难言的悲切,眸中含着细碎水光,用最后一丝希望说道,“陆庭堔,我真的没有做过那些事,你信我,你信我好不好?”
穿着宽大的病号服将她罩住,她仰着脸,恨不得将自己的心剖出来给他看。
陆庭堔只是勾起薄唇冷冷地笑了笑,眼中带着冰刃一般,“我信你。”
逆着光,岑欢看不清楚他的神情,听了他的话眉梢眼角都带了惊喜。
他终于明了了她的心吗?
可是还没等她的那蓬惊喜在眼中划开,便听到男人冰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真当我傻吗?”
岑欢的心骤然冷了。
她怎么忘了,他是要找人伤害她的啊……
但凡对她有一点怜惜,怎么会做得出来这样的事?
她双手死死地握住身下的床单,望着头顶的天花板,苦涩的声音从她的喉咙挤出,“既然你恨我,为什么还要救我?”
何苦将她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再施以酷刑?
“呵,”陆庭堔嗤笑一声,如同看着一个笑话,“若不是过几天是爷爷的八十大寿,你以为你能待在这里?”
他逆光而立,岑欢望着他时,被阳光晃得眼睛刺痛。
就像对他的爱,是她生命中唯一的光,也是她最深的痛。
“见到爷爷之后,你最好……”刀削般的薄唇一开一合,吐出来的话比刀子还冷。
岑欢木然地打断了他,“我知道了。”
被打断的陆庭堔微微有些恼怒,好看的剑眉蹙了起来,却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岑欢。
“我不会闹事,也不会和爷爷讲,我会老实点,收拾的干干净净陪你过去。”岑欢将头别到一边,不再看他一眼,任凭彻骨的绝望在心底蔓延开来。
每年都是如此,在见爷爷之前都是这样一番嘱咐,唯恐她这个坏女人会在爷爷面前说什么蛊惑人心的话。
见她如此识趣,陆庭堔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从俊挺的鼻子中发出一声冷哼,转身离开病房。
岑欢心想,一定是输液的药水太凉了,不然,她怎么连血液都觉得冰冷?
泪水无声无息地打湿了枕头。
她伸手抚向小腹,孩子,妈妈执意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到底是对是错?
她身体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惊吓过度,输完液之后就可以离开医院了。
“医药费一共两千八百元。”一身白衣的护士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岑欢摸向手边空荡荡的钱包,这才想起来钱包里的钱和银行卡都被母亲拿过去给弟弟还赌债了。
她额头上沁出汗来,着急地摸了摸身上的口袋,依然是空无一物。
身后已经有人微有怨言,她脱下手上的镯子,恳求道,“我今天出门急,没有带钱,这个镯子先抵给你好不好?”
护士撇了撇嘴,“没钱你看什么病啊?哪有用东西抵押的?”
细碎的额发都被汗水粘在额头,她声音飘忽地恳求道,“对不住,我今天真的没有带钱……”
那镯子做工确实不错,加上看她的确可怜,护士不情不愿地拿了过去,“行了行了,你抵在这吧。”
岑欢千恩万谢地往外走,还能隐隐听到护士嘟囔“是不是真品啊”的声音。
她望着头顶蓝湛湛的天空,心中翻涌着一片酸涩。
身上没有一分钱,她打不到出租车,连公交都没办法做,只好一步步地往回走。
脚后跟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疼痛,像是有人拿了一把钝钝的刀子一下下磨她的肉。她不敢停下来看一眼,唯恐看了之后会心疼自己,再也没勇气走路,只咬着牙往回走。
到底身体虚弱,她察觉到脚跟一软的时候,脑中也传来一片眩晕,整个人天旋地转,跌坐在地上,狼狈不堪。
“岑欢?”一道带着惊讶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你怎么在这?”
岑欢艰难地抬起头望了一眼来人,是他,陆墨轩。
长腿一迈,他几步走了过来,向四周观望了一番,皱眉问道,“陆庭堔呢?”
他们两人同父异母,关系从小便差,除了在爷爷面前,彼此之间从来都是互称姓名。
岑欢被他触到了伤心事,心中酸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低下了头。
她能说什么?说她的丈夫不仅不爱她,还恨她恨到一眼都不愿意见到她吗?
稍一停息的功夫,陆墨轩也明白了过来,在她身边半蹲下身子,“我送你回去吧。”
他身上带着淡淡的古龙水味道,修长的手臂伸到了她的面前。
岑欢望着那张与陆庭堔有几分相似的面容,一瞬间有一些恍惚,如果此刻对她伸出手的是陆庭堔,那该有多好。
陆墨轩见她神情恍惚,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伸手等着她。
他等了她那么久,也不差这一会儿了。
岑欢脚痛得实在厉害,勉强笑了笑,“那就多谢你了。”
她握住他的手,借力站了起来之后又迅速松开,一瘸一拐地朝车子走去。
她边说边朝车子走去,鞋子没盖住的地方能看到隐隐的血迹,想来里面一定是血肉模糊了。
陆墨轩低头望了一眼尚留有她温度的手,眼中划过一丝快到几乎看不到的心痛,随后若无其事地上了车。
“你不是一直在国外吗?”坐在车后座的岑欢觉得两个人都不说话的氛围太过奇怪,率先打破了沉默。
陆墨轩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温柔地笑了笑,“爷爷大寿,我今天刚下飞机,没想到就又遇见你了。”
岑欢点了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陆墨轩和陆庭深虽然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可是他们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陆墨轩一直都对她很好,温文有礼,儒雅柔和,就像是初秋的阳光一样温暖的人。
而陆庭堔……想到这个名字,岑欢苦笑。
他是她的劫难。
坐在车子上,肿痛的脚才算是得到了一点喘息之机,岑欢忍不住不动声色地松口气。
“到了。”陆墨轩将车子停下,走到她的那侧为她打开车门,还不忘贴心地将手放在车门顶上,防止她撞到头。
岑欢点了点头表示谢意,脚刚一沾地便觉得一阵钻心的疼痛从脚后跟传来,痛得她倒抽了一口凉气,朝一侧倒了下去。
还好她身边的陆墨轩眼疾手快拉住了她,眼中带了几分关切,“你还好吗?”
男人手上的热量透过薄薄的衣服传到她的皮肤上,甚至有几分灼人,岑欢有些不适应他这样的接近,稍稍用力挣脱了他的手,“谢谢。我自己可以的。”
她刚咬牙走了一步,又差点摔倒。
陆墨轩一手扶住她,另一只手从她身后绕过去握住她的肩膀,让她的重量大部分都落在他的身上,“好了,走吧。”
岑欢总觉得这姿势哪里不太对,可是看陆墨轩一脸正人君子的模样,又觉得似乎是自己想多了,只得顺着他的力道走。
殊不知在外人看来,就好像是陆墨轩虚虚地环住了岑欢,而岑欢安之若素一般。
刚穿过院子里的草坪,就见到一身黑色居家服的陆庭堔冷冷地盯着两个人,眼神如同抓住了不贞的妻子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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