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记忆碎片

　　陈璐慌乱中抓起了手包，也没挣，就这样任由着左丘煜把她带离了那个吵扰、拥挤的环境。

　　到了外面，左丘煜的脚步依旧没停，他的手也没松开，一路走出了巷子，过了马路，一直到他们走到对面西莱顿酒店的停车场，他才终于放开了陈璐的手腕。

　　陈璐的心在剧烈地跳动着，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到底是害怕，还是有其他某种让她有些难以理解的情绪，她不敢抬头看左丘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惊慌地理着自己完全不需要理顺的头发。

　　“你不需要顾及其他人的想法，不舒服，就拒绝。”左丘煜站在陈璐面前，眉头紧紧皱着，语气严厉地说道。

　　“我挺好的。”陈璐倔强地怼了句。

　　“你还……”左丘煜话到一半，又轻叹着摇了摇头，接着把手向前一伸。

　　陈璐一怔，看了看他那修长的手，不解地抬起头，纳闷地眨了眨眼。

　　“钥匙，我送你回去。”左丘煜淡淡地说。

　　“我能……”

　　“钥匙。”他又强调了一遍，语气强势。

　　陈璐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这位法医先生，更让她自己都感到意外的，她的手竟老老实实拿出了车钥匙，交给了左丘煜。

　　车中，陈璐就像只安分的小猫，坐在副驾驶一言不发。倒不是她不想说话，只是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地址。”左丘煜把车开出了停车场，边走边问。

　　“南平路，快到通江街那里，你可以开导航。”陈璐急忙回答。

　　“我知道那儿。”他只酷酷地回了句，旋即将车驶向了南平路的方向。

　　夜风微凉，陈璐的头稍稍歪向车窗，尽情地感受着久违的清爽，不知不觉中，刚刚的慌乱也一点点消退了。

　　她张开眼，用余光扫了一眼旁边的左丘煜。

　　他正专注地看着前方，车窗外斑斓的灯光形成了一面五彩的背景墙，勾勒着他高高的鼻梁、紧闭的薄唇和优美的下颚线。

　　陈璐一时间有些望得出神，不知为什么，一种久违的熟识感渐渐在她的内心中酝酿升腾，就好像她很早之前就已经认识他了。

　　忽然，左丘煜转过脸来看了陈璐一眼，把她被吓了一跳！她急忙把头转向窗外，同时伸手从包里取了一颗怪味糖，撕开包装放进了嘴里。

　　左丘煜看了看她手里的糖纸，原本板着的脸上竟渐渐掠过了一丝笑意。

　　他嘴角微勾了下，语气舒缓下来问：“你很喜欢吃这个。”

　　陈璐也低头看了看手里怪味糖包装纸，悠悠地说：“是啊，就好像人生一样，酸甜苦辣什么味道都有。”

　　“熬过了苦辣，才能享受最后的甘甜。”左丘煜接了一句。

　　陈璐意外地又将视线移回了左丘煜的脸上，她很难相信这样一句感性的话竟会出自身旁这个冰块一样的家伙。

　　“关于心理评估的事……”陈璐想起了先前的误会，于是主动把话题转了过去。

　　“这事也没吉喆说得那么简单。”左丘煜的表情一下子恢复了严肃，他渐渐放慢了车速，看了看陈璐，正色说：“警察这个职业很特殊，每天要面对的不仅仅是死亡，有时候你甚至会觉得，这个世界上是真的存在恶魔，这种心理负担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的。”

　　“那你呢？”

　　“我每年也会进行心理状态评估，有时候还要进行心理辅导。”

　　“所以，你也觉得这世上存在恶魔？”

　　左丘煜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目视前方开着车。

　　陈璐也不再问了，她收回了视线，身体轻轻向后靠着，慢慢闭上双眼，她只是想缓缓酒劲，但大脑也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深深的回忆。无数模糊、细碎的画面一股脑地涌进了她的脑海当中，让她感觉无比混乱，同时胸口也有难受的憋闷感。

　　好在还有那颗糖！

　　陈璐用力将糖咬碎了，让酸辣一股脑地散在口腔中，紧随其后的甘甜也渐渐冲淡了刚刚的憋闷。

　　她缓了口气，那些模糊的记忆跟着变得具象化。在她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晃动的身影，是那个一直纠缠着她的小女孩，但不同以往的是，那小女孩这次的脸变得格外清晰，而且与小女孩面对面还站着另外一个人，那是个男孩……不，是个男人，那是……是左丘煜？

　　陈璐猛地睁开眼睛，纳闷地再次盯着左丘煜的脸。

　　左丘煜也侧头看着她，问：“怎么了？”

　　陈璐犹豫了一下，她有心回避，但又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了，而且刚刚那些让她感到迷茫的记忆碎片也在催促着她，让她不能再保持沉默。

　　“其实……”她吞下了糖，“我其实一直在被幻觉困扰着，我总能看到一个小女孩，八九岁大，本来我以为是工作压力，叶步宇也总这么开导我，但我觉得好像并不是那么回事。”

　　“如果因为这个，那你更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没必要回避。”

　　“我看过，没用。”陈璐再次将视线移向了窗外，她说了实话，但只说了一半，因为那个令她感到厌恶的病症名，因为那个让她的童年一直笼罩在排斥与嘲笑中的心理疾病。

　　左丘煜看了看陈璐，幽深的双眸在街灯的映衬下闪着光，他似乎知道陈璐又在回避着什么，却依然像之前那样选择了沉默。

　　车子静静地向前开着，陈璐还在想刚刚那些模糊的记忆碎块。

　　从小到大，她所有事情都能记住，任何记忆在她的脑海中都是清晰无比的，只要她愿意去回想，就什么都能想得起来。可是那小女孩，她就像是一片盲区，像一个在聚光灯下的暗点，而那个在她面前的男孩，那个跟左丘煜很想象的男孩……

　　“我……我是不是曾经见过你？”陈璐再次开口问。

　　他的目光中闪过了一丝惊喜，但转瞬即逝。

　　“你是想说叶步宇的那一脚吗？”他笑着问。

　　“你又笑了，今天好几次了。”陈璐自然地岔开了话题，自然得让她自己都有些吃惊。

　　“人都会笑。”

　　“是吗？我一直都以为你不会笑呢，主要是不会对着我笑，每次你跟我说话都凶巴巴的，而且总是找我茬。”陈璐抱怨说。

　　“我那是……”他顿了顿，摇头说：“没事。”

　　“我看你对受害人家属的态度就挺自然的，以后你也可以用那个态度对待我。”陈璐开玩笑地说。

　　左丘煜脸上本来若有似无的微笑突然一下收了起来，他的眉头微微蹙着，眼神中闪过些什么，就像被一根针扎了一下。

　　陈璐注意到了左丘煜的表情变化，试探问：“是我说错什么了？”

　　“没。”左丘煜摇了摇头，目视着眼前，声音低沉地缓缓说：“以后别把‘受害人’这三个人放在自己身上，不吉利。”

　　“你还挺迷信的。”陈璐笑了，但发现左丘煜的脸上没有丝毫玩笑的意味，她也赶忙收起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