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0 盘根错节

　　池绾歪头盯着他瞧。

　　顾旻笑起来，“你这么看着我作甚？”

　　“以我对你的了解，你既然这么说了，当初甄施以轻薄李家小姐一事有水分吧？”池绾沉吟道。

　　顾旻听到她说‘以我对你的了解’时，心跳便漏了一拍。目光一缩，压抑的情感险些控制不住。她也曾了解过他是吗？

　　池绾浑然未觉自己的话被对方翻来覆去的咀嚼着，久不见他回应，池绾扬眉，“我猜错了？”

　　顾旻咬牙，他果然不该对一个不爱红装爱武装的女将军抱有太高的期望，这人一谈起正事，根本就想不到儿女私情。

　　他一直后悔当初的犹豫和迂回，尤其是避走海外，没能及时救她于为难，现在知道她回来了，他恨不能直接将其护在羽翼之下，但是又怕太过直白吓着人家。

　　顾旻沉默了一会儿，待心气平静下来，才平淡道：“你出事后，我查过与罗云川有关的所有事，甄施以和他同届科举，又在宫宴上出过这种事，自然也在我调查范围之内。”

　　池绾默然，听到前半句不由心念一动，她又不是傻子，在顾旻不知道她身份时，就隐约猜到顾旻对她的心思了。只是自己大仇未报，行事如钢丝之险，拖着顾旻一起岂不是连累了人家？

　　思虑再三，她也只能选择装死。

　　顾旻则继续道：“李家清贵，还是当今陛下的老师，也是力保陛下登机的老臣子之一。”说到这里，顾旻语气一顿，“也正因如此，他与贺家关系很好。”

　　池绾原本还听得一知半解，待听到和贺家关系好，池绾便反应过来，“舞阳长公主是宫中的金枝玉叶，这些年在宫外行事也都是借了贺家的力，难道也是她故意让贺家与李家勾连，毁掉甄施以？”

　　顾旻还未说话，池绾又觉得不对，“但是说不过去，舞阳长公主为何要对付甄施以？”

　　一个公主，一个寒门士子，实在很难想象有什么交集。

　　“很简单，因为那一届中榜的士子里，唯有罗云川和甄施以两个人是出自寒门又有大才，陛下原本很想好生培养。在甄施以出了那个事后，陛下便将他放到御史台没管了，反倒是罗云川，从翰林院到吏部，仕途十分顺畅。”顾旻目光悠远，“当然，这也是贺家乐见的。”

　　“这些年贺家在朝堂上实在是太活跃了，当初贺长林帮着妹妹贺太后，联络朝中大臣，一手扶持陛下登基。刚登基那几年，贺长林在朝堂上一手遮天。后来陛下在国事上渐有谋断，又提拔了许多忠于皇权的纯臣，贺长林多聪明的人，立刻就选择了表面放权。”顾旻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不过文官里与贺家私交甚好的人不计其数，而军中贺长林威信犹存。后宫里又有贺太后为母族撑腰，陛下事母至孝，贺家凌驾于京城所有世家之上。”

　　“君恩难测，陛下虽然没有找过贺家的茬，甚至还十分倚重贺家之人，但他也没有放下过疑心对吗？”池绾接了一句，“所以我在军中出头，陛下十分高兴，甚至乐得在我有了军功之后抬举我，好让我与贺威分庭抗礼。在文官里，他则提拔寒门士子做他的人。但是陛下不知道罗云川和舞阳长公主早有来往，两情相悦。”

　　池绾冷笑一声，“所以贺家和昭帝都认为罗云川是‘自己人’，这男人又真有几分本事，也难怪年纪轻轻就是吏部尚书了。”

　　舞阳长公主为了心上人，果然是心计百变。

　　倒是可怜了甄施以，浑然不知自己成为了贺家和昭帝博弈的牺牲品。

　　李太傅是昭帝的老师，昭帝不能不维护。而看中的两个寒门士子废掉一个甄施以还有一个罗云川，权衡之下，放弃甄施以是最好的办法。

　　“那现在陛下还认为罗云川是他的人吗？”池绾眉眼一弯，虽然她对舞阳长公主和罗云川这对狗男女成亲之事深恶痛绝，但现在都觉得不错，起码昭帝不可能那般信任罗云川了。

　　“罗云川现在有些被反噬了，当初贺家和陛下都认为他是‘自己人’，但是现在贺家和陛下都拿他当成对付对方的筏子。”顾旻意味不明道。

　　池绾却听懂了，“看来你当初用关二爷神像将罗云飞推出去并非无的放矢。”

　　若非关二爷神像的‘神迹’，贺威岂会如此不待见罗云川？

　　顾旻微微皱眉，“不过舞阳长公主长袖善舞，不是那么容易认输的人，她在其中，定会想法子处理好贺家和罗云川的关系。”

　　池绾点了点下巴，淡淡道：“无妨，我会让她处理不好的。”

　　“还有一件事……”池绾犹豫了一下。

　　顾旻垂眸，“你想问华染吧？”

　　“对。”池绾眼中闪过深思，“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和公主府的护卫搅到一起。”

　　她身边的四个女护卫，相处多年，她自认还算了解她们。正因如此，才不明白华染怎么会站在舞阳长公主身边。

　　“这事我也在查，我之前都不知道华染在舞阳长公主府里，在桐乡县见到她时还震惊了许久，不然也不会受伤。”说着顾旻看了看池绾的脸色，斟酌道：“依我之见，你先不要和华染接触，待明白她到底为什么在公主府后，再决定不迟。”

　　“你放心。”池绾苦笑道，她现在哪里敢轻举妄动。

　　门外传来纷沓的脚步声，顾旻一听便站了起来，匆匆道：“如果有事找我，就吹那个口哨，我到时候再将我查到的信息告诉你。”

　　话刚说完，顾旻便推开窗飞身而出。

　　在窗户掩上的那一刻，阿满已经走了进来，“姑娘，三公子院子里出事了。”

　　“什么事？”

　　“今日管家带了人牙子进府让三公子挑伺候的人，谁知道有人眼皮子浅，竟然想偷三公子的东西，好在被三公子发现了，但那人着实野性，伤了三公子。”阿满急急道。

　　“竟有人在侯府里行凶？”池绾匪夷所思道，连忙往外走，“走，先去看看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