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带我走好不好

　　一瞬间，我的血液“哗啦啦”地向头顶上冲，以至于我都没有听清施老爷子说的话。

　　“您说……什么？”我又问了一次。

　　“我说，”老爷子顿了顿，“你不是让我给你算算你们两个人的缘分嘛？你这个我算不出来喔，只能带你去亲口问问他啊。”

　　“爷爷，”施莹莹脸色煞白，“您这个岁数了，身体也不好，就别闹了……”

　　“没事儿没事儿。”

　　她爷爷摇头晃脑的，带着一副极为感兴趣的表情，支撑着自己从木转椅上站了起来，整个人都在打晃，施莹莹赶紧上前搀扶住老人家。

　　老人从身后的抽屉中拿出一个破旧的木盒子，在我面前打开来，我看了看，不是什么稀奇物品，只是一串不锈钢色的平衡球撞珠。

　　“你想要亲自去问问他吗？”施老爷子站在我面前与我确认，他真的很矮小，比我坐着高不了几厘米。

　　我心乱如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还是抱着一丝的期望坚定地点点头，哪怕就当是老人糊涂了，陪老爷子乐呵乐呵，我也仍然有着侥幸的心理。

　　“那你过来这边坐。”

　　我被施老爷子带到屋子的另一角，角落中摆放着一张很奇怪的黑皮沙发，我一坐下，就感觉整个人都陷了下去，被沙发紧紧裹在了中间，像被吃进去了一样。

　　施老爷子站在我面前很近很近的距离，他问我准备好了没有，我带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再次点点头。

　　他用双手在我面前摆动撞珠，一颗一颗的不锈钢珠“铛铛铛”地相互撞了起来，我盯着它们使劲地看，眼睛都要看花了。

　　不知道是屋里气味的原因还是什么，我的头越来越沉，周围死一般的寂静，供台上的烛光在摇曳，一闪一闪的……

　　周围越来越暗，身体轻飘飘的……

　　直到——

　　周围的一切全部消失！我掉到了一片黑暗当中！没有光亮，没有声音，也没有任何人！

　　而我——

　　是站在这片漆黑当中的！

　　我向四周看了看，什么也看不到，我这是怎么了？我在哪儿？施老爷子消失了，施莹莹也消失了！

　　我这是…这是死了吗……

　　我的心里慌得如有无数只兔子在撞击我的五脏六腑。

　　硬着头皮，我向黑暗深处走了两步，蓦然回首，竟然看到远处赫然出现一团朦胧的银色华芒，我的心瞬间更是狂跳！

　　我忐忑不安，试探着向那团银芒走去，只是我无论我怎样都看不清，在光芒中有什么在等待着我。

　　我很紧张，也很恐惧。

　　当我距离银芒越来越近的时候，我终于看清，那似乎是一个人影，背对着我坐在地上。

　　我的心脏就要从胸膛中跳出来了，赶紧向前跑了两步！

　　这个坐在地上的人影……

　　一头高耸如云烟雾的银色长发，金丝银线刺绣的墨蓝色华袍……

　　眼泪顿时溢满我的眼眶！

　　我缓慢地转到他的正面，他就这样寂静地坐在这深不见底的黑渊中，仿佛是主宰这片黑暗的神明。

　　这个男人，他弯曲着一条修长的腿，将胳膊搭在耸立起来的膝头上，眉宇优美地紧敛着，仿佛有着无限解不开的心愁。

　　只见他闭着双眼，这令人窒息的容颜，是惊心动魄的美丽。他美得孤傲，美得决绝，也美得如同出尘的谪仙。

　　“花洛城……”我颤抖着呼唤他。

　　我没想过我能再见到他，会是以这样的方式，他这是在哪里？我又是在哪里？！

　　花洛城纤长的睫毛轻颤，缓缓抬起双眼，他的眸子还是那样幽黑深邃，闪烁着亮晶晶的光。

　　只是，我忽然发现，他的眼底掺杂着血色，红殷殷的，仿若一只猛兽！

　　“花洛城！”我再次呼唤他，声音里多了些迫切。

　　他抬眼望向我，四目相对，时间凝结，我想我是爱他的。

　　是那种，无法自拔的爱他。

　　我一下子扑跪在他面前，他肤若凝脂，在白光的笼罩之下，更是晶莹剔透，后来我才看清，这银色朦胧的光，是从他的身体里透出来的！

　　他凝视着我，像从前一样，认真地凝视我。

　　笑意如风染上他的眉角，在他精致的唇边绽放出一朵花，一朵妖娆无比的花。

　　我的眼泪终于再也忍不住，齐齐滚下双颊，划过我的下巴。

　　花洛城一个字都不说，只是笑着抬起手，拭去我的眼泪，他帮我捋顺耳边凌乱的发丝，拍了拍我的脑袋，安静极了。

　　他好像很难过啊，难过得像随时都可以幻化消失掉。

　　“花洛城，你能不能带我回你的大秦？”我祈求地看着他，握住他停在我长发上的手。

　　他听了我的话，怔了一下，依然安静。

　　沉默基本上不是花洛城的风格，他会抓住每一个损我的机会，也会无时无刻地说一些不分场合的话。

　　我多想再听，多想再笑骂他，可是为什么眼下他却一个字都不说呢。

　　泪水源源不断从我的眼眶中滴落，他不说话，我就开始摇晃他。

　　“你回答我啊，我真的很想你，你知道不知道？我真的不想离开你，对不起，你能不能带我一起走……”我哭得伤心欲绝，哭得五脏六腑都扯着疼，“我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你，你跟我说说话，可以吗？”

　　花洛城被我摇得发丝都飘到了我脸旁，可他依旧只是淡淡地笑着，什么也不说。

　　这不禁让我突然痛苦地意识到，在梦里，似乎死人就是不会讲话的。

　　“花洛城，”我停止哭泣，怒视他问道，“你死了吗？”

　　花洛城摇摇头。

　　“那你可以带我走吗？”

　　花洛城还是摇摇头。

　　“我还可以再见到你吗？”

　　这一次，花洛城不再摇头，我以为他会点点头，然而，他的脸却开始变得透明，他的全身，也都跟着透明起来！

　　“不，不要……”我近乎崩溃，我知道这个梦要醒来了，“你能不能别走，求求你了，花洛城，你带我一起走好不好……”

　　他没有因为我的哭求而停止消散，体内的银光也在随着他愈发的透明而逐渐熄灭。

　　“花洛城……”

　　他的手在我手中消散掉了，他半透明的脸也终于被黑暗中吞噬！

　　短短几分钟而已，我又一次重温了失去花洛城的痛苦！

　　“孟谣？你醒醒吧。”遥远的方位传来施莹莹空洞的声音。

　　我猛地睁开双眼，被拉回现实，只有脸上的泪水是真的，周围仍然是施莹莹她爷爷昏暗的房间，我也仍然被包裹在沙发之中。

　　“孟谣，你看到什么了？”施莹莹问我，“你怎么哭成泪人了？”

　　我顾不上回答她，连忙转向她爷爷，我挣扎着从欲要吃人的沙发中拼命起身，死死抓住施老爷子！

　　“请您告诉我，刚才那个是什么？”

　　“你见到他了？”

　　“是。”

　　“亲口问他了？”

　　“是。”

　　“他回答你了吗？”

　　“没有。”

　　“那不就得了。”

　　“您什么意思？”

　　“虚虚实实，亦真亦假，你们注定永远无法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