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过往（上）

　　（一）

　　“抱歉，阿音阿锦，那边说不可以带你们过去，娘也是……”三十出头，风韵犹存的女人眼中含着泪水，“为娘也是没有办法 ……对不起，对不起……”

　　女人不住的道歉

　　她对面是沉默不语的少女花今音，十三岁的少女脸上还带着掩饰不住的稚嫩。

　　“娘，你不用道歉，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您能过上很好的生活。”花今音微微一笑，垂下眼帘，“我和阿锦都理解您。”

　　三十岁说年轻也称不上多年轻，说老，但是又有大把的年华在后面，一个女人的出路也就这么几条。

　　女人不到三十岁的时候就丧了夫，守着女儿过了两年，直到去年的时候遇到了出嫁前便早已分别许久，外出做生意的青梅竹马，男人的生意小有所成，刚好在去年丧了妻，又早在多年前对女人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这一切便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 。

　　只是对方经营的也是小本生意，自己也带着两个孩子，如果继室再带两个女儿过去，确实也是个负担。

　　十三岁的花今音笑的温柔娴静：“娘，祝您幸福。”

　　她想到之前怕妹妹接受不了，提前向妹妹透漏口风时小姑娘说的话。

　　六岁的小妹一下就猜出来她想要说什么，小姑娘沉默了一下，只是淡淡的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拦不住的，娘把我生下来就不欠我们什么。只要阿姐在我身边就好。”

　　小妹偶尔有超乎她那个年龄的成熟表现。从小和爹娘亲，但是和她这个姐姐更亲。

　　花今音也本以为小妹如同她表现出来的那般云淡风轻，直到前两天的夜里她不经意的看见妹妹躲在被窝里偷偷哭泣。

　　可那又有什么办法？

　　“娘，你只管放心，我会照顾好妹妹的。”花今音又说了一遍。

　　像是说给女人，又像是说给自己。

　　看着女儿和自己有几分肖似的样貌，女人哭的更厉害了。

　　花今音却只是径直撩开帘子离开了。

　　女人到底还是择了个良辰吉日嫁了，嫁到了隔壁县里，临走的那天，迎亲队伍一路吹吹打打，喜气洋洋。

　　但是女人并没有将新夫家所给的彩礼全部带着，而是留下了一部分。除此之外，还有前夫生前买下的小院。

　　倒也是仁至义尽了。

　　望着渐渐远去的花轿，六岁的花重锦握紧了姐姐的手。

　　“阿姐，咱们把院子卖掉回乡下老家吧。”

　　“好。”

　　花今音微笑着摸了摸妹妹的脸颊。

　　（二）

　　姐妹二人回到了乡下老家白沙村，村里大部分都是同宗的亲戚，对于姐妹二人的遭遇也有所耳闻，很是同情，对于她们的到来满是善意。

　　在村里人的帮助下，姐妹二人在村子的东头盖起了一座小院，院子不大，但是五脏俱全。

　　虽然村长一早就说等她俩出嫁房子会被村子里收回，但是那么远的事谁想过？

　　而且花今音也没想着嫁人，她怎么能撇下妹妹一个人呢？

　　花今音有着非常优秀的绣功，镇上有一家挺大的绣坊雇佣了她，村子离镇上并不远，她每天往返于两者用自己的双手补贴家用。

　　她想，等过了这个冬天就送妹妹去村塾听学，普通人家的孩子启蒙虽晚一点，但是只要有条件就还是会把孩子送去私塾识字。

　　而花重锦要做的就是每天把家里的禽类喂饱，收拾小院子，做好饭，然后去村头迎接姐姐回家。

　　姐姐温婉，妹妹活泼，姐妹俩知书达理善解人意，见人就是三分笑，嘴巴又甜，再加上颜值加成和远亲近邻都相处的很不错。

　　慢慢的，花重锦开始和姐姐学习刺绣，偶尔还会有一些奇思妙想冒出来，给花今音的绣样增添乐趣。

　　比如什么青蛙军曹，电气鼠皮卡丘，胖到不说物种谁也看不出是什么来的蓝胖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姐妹俩的生活虽然谈不上富裕，但是吃饱穿暖不成问题，而且每天都很开心。

　　（三）

　　“阿姐，我听隔壁的大娘说，正月十五那天烨州城里有一场灯会，你可以带我去吗？听说有一只巨大的白.兔灯。”

　　花重锦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家姐姐。

　　花今音失笑，点了点妹妹的鼻尖，“好，到时候再给阿锦买一个小的白.兔灯。”

　　“好哇，要亲亲，么么哒～”

　　花今音摇头，哪里学来的怪词怪语。

　　（四）

　　“杀人啦！杀人啦！救命啊！”

　　“大人饶命啊——啊！”

　　“失火啦，失火啦！快救火啊！”

　　“求求您，求求您，饶了我吧……”

　　“杀！给我通通杀光！”

　　“把这些异教徒全都洗礼一遍！”

　　“逃！快逃！！”

　　“孩子啊！我的孩子！！”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杀！！”

　　……

　　花今音和花重锦被逃命的人潮冲散，纤弱的少女和幼小的女童如何敌得过失去理智、四散奔逃的人们。

　　花今音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明明刚才大家都还开开心心的庆祝节日。

　　她急得满脸泪水，一边逆着人潮大号花重锦的名字，其实这样非常危险，一旦被人挤倒碰倒就很有可能被踩伤或者是踩死，可是她顾不了这么多。

　　她的妹妹还有可能在某个地方等着她去寻。

　　整个烨州城里全是鲜血，尖叫，恐慌，杀、戮，被火焰点燃的木头噼啪作响，宛如地狱一般。

　　花今音跌跌撞撞地往前走，赶来的官兵和见人就杀的青翼教教徒已经交上手了。

　　她看到路边侧躺着一个小穿着粉色衣衫的小女孩，身子下面全是鲜血。

　　小妹身上穿着的也是同样的衣衫。

　　花今音不敢相信，她故作坚强的抹了一把眼泪，冲了过去。

　　等翻过小女孩的身体，那张陌生的脸让她大大的松了口气。

　　但是，花今音没有看到，身后，青翼教的教徒举起了闪着寒光的刀——

　　铛——！

　　刀被一把长剑拦在半空中，两两相碰发出刺耳的声响。

　　花今音回过头，面容冷峻的青年侧过头，墨色的丹凤眼倒映着她的身影，“不想死就跟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