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夕阳为婚礼撒了红金

　　又有一批人的心碎了一地，徐衍盛和方丹心的结婚申请也被批准了。

　　最后，有三对新人登记结婚。

　　那年的阳历十月初的一个下午，秋高气爽。方丹心穿上了一套新的军装，正坐在镜子前，有医院驻地村里的一位大姐在帮她梳头。

　　“要不要盘起来？”大姐抓住方丹心的齐肩短发，想给她盘成一个发髻。就在刚才，方丹心忍痛将自己留了多年的两条乌黑油亮的粗发辫，剪掉了。从今天以后，她就不是大姑娘了，想到自己的发辫随着自己的身份改变而被剪掉，方丹心的心情有些复杂，既兴奋又有些小哀伤。（这可能就是婚前恐惧症吧——听外婆讲到这些，林安雅禁不住想到。）

　　“不用盘了吧！”方丹心轻声说，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刚用香皂洗过了脸，镜子旁边还有大姐带来的香粉、胭脂之类的化妆品。虽然以前家里条件也不错，但除了雪花膏，方丹心从来不用其他化妆品。离开家里以后，她更是什么东西也不擦，每天素面朝天，方便又省事。但是，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那位大姐开始在方丹心的脸上扑粉，这时几位村里的妇女干部，抱着被褥进来了，她们要为方丹心和徐衍盛的新房铺床。看到脸上扑了粉的方丹心，禁不住赞叹：“瞧瞧咱这这护士长，模样俊的，脸蛋白的，像是剥了壳的鸡蛋，在盐子盒里滚了滚……”

　　她们一边帮助方丹心铺床，一边说笑着，最后，念着吉祥的词语，往罩着帐子的床上撒了几把红枣、栗子和花生。

　　他们笑着走了出去，这边大姐也帮助方丹心化完妆，也离开了。

　　方丹心独自坐在新房的凳子上，心中说不上是什么心情，兴奋中还夹杂着一分不确定带来的惆怅，今天，她就要把自己嫁出去了，而且在没有通知自己父母的情况下。

　　这时，门被轻轻敲了几下，方丹心说了一声请进，却见进来的是齐岳。

　　齐岳一只手拿着一只鸡蛋，另一只手中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朵小红花。

　　他走到方丹心的身边，把手中的小红花轻轻放在方丹心面前的桌子上，叫了一声：“姐！”然后开始吃起了手中的鸡蛋。

　　“你这是今天吃的第几个鸡蛋了？”方丹心问齐岳。

　　“第二个”，齐岳说完就打了个嗝，他噎住了，方丹心把桌上自己喝水用的搪瓷水杯递给齐岳，齐岳忙把手中的剩下的一半鸡蛋填到口中，用刚才拿红花的手，接过水杯，把水倒到另一只手的聚拢的手心中，再把手心中的水送到口中。

　　做医生、护士的人，都比普通人要爱干净，方丹心虽然不能说有什么严重的洁癖，但一般不喜欢用别人的物品。齐岳到医院工作以后，也养成了不用别人东西的习惯。

　　“你一天吃两个鸡蛋就可以了，再吃就超量了……”方丹心对齐岳说。

　　“知道了，姐！这么小气！”齐岳笑嘻嘻地说，“你嫁给堂堂的徐家三少爷，哎就算是你们方家，如果要办喜宴，还不是，至少要四四二六吗？”

　　四四二六，对，那是方丹心老家婚宴最普通的标准：四个点心或者干鲜果品盘、四个冷盘、两份炖菜、六个热炒……

　　方丹心还想象到了，参加婚礼的亲戚中大多数人分为两派，穷亲戚，拖家带口，一个大人身边哪怕没有座位也要站个半大孩子，菜一上来，这些人会掏出铝制饭盒，先装一些在饭盒里，再赶快开始往自己的碟子里抢……富亲戚哪，一定是带着不屑一顾的神情，对待每一份菜，那样子好像什么山珍海味都入不了他们的眼，什么样的菜都让他们觉得参加这场婚宴的档次满足不了他们……

　　还是在这里好，大家都是平等的，没有什么小姐少爷，同志们同甘共苦。这里的物质不是很丰富，但大家的精神面貌都很好，同事间虽然可能有时候有点意见不一致，但大家都是有着共同目标，一心向善的。等到下一代，物质生活好了，一定更幸福！想到下一代，方丹心的脸立刻感觉到发烫，但是不否认的是，和徐衍盛结婚后，她会有他们的爱情结晶的。

　　齐岳用那种特别的方式喝过几口水后，甩甩手，对方丹心说：“姐，姐夫让我把红花给你，你赶快戴上吧！院长让全院同志今天都提前下班，一会儿婚礼就要开始了，姐夫会带着伴郎来接你了。”

　　方丹心禁不住想逗逗齐岳：“你不是新郎，连当伴郎都没有资格吗？”

　　“哈哈，”齐岳笑得前仰后合，“我这么帅，谁敢让我当伴郎，要是我当伴郎新郎绝对没人看了，参加婚礼的人都会看我了……”

　　“你，太不谦虚了！”方丹心不知道说这个表弟什么好。

　　其实，也有好几个小护士、加上驻地村子里的姑娘都看好了齐岳，奈何他一句：“我现在年龄还小，还需要多多学习和锻炼！”就回绝了好多姑娘。

　　方丹心曾经私下里和他谈过，齐岳说，他那句话就是他真实的想法。

　　多年以后，方丹心和自己的外孙女林安雅谈起齐岳，她一直不知道，后来齐岳的婚姻是出于他自己设想的工作需要还是出于爱。

　　齐岳拉开房门，一只脚就要迈出方丹心的新房时，突然回头对方丹心说：“对了，姐，我今天是帮忙做接待工作，一会儿不知道有没有时间，现在就提前祝福你吧！祝你和我姐夫‘坐床喜’（方丹心老家话：新婚之夜就怀孕的意思），明年今天大胖小子咯咯笑！”

　　“快走！”方丹心感到自己的脸都涨得发烫，她拿起放到床边的一把扫床扫帚就向齐岳扔去，齐岳则拉开门，迅速跑出门去，门合严以前，齐岳欢快的笑声已经传到了方丹心的耳朵。

　　其实，无论是林祺枫还是徐衍盛，都不缺伴郎。林祺枫最近带的几个年轻医生徒弟，都愿意给他这个老师当伴郎；徐衍盛这次伤好后就可以升副营长了，他原来的战士跑来好几个，都争着给他当伴郎。至于，方丹心和章蕴馨的伴娘……这时，护士小张和小郑敲门走了进来，方丹心知道她们这两个伴娘为什么来晚了，她们俩除了也穿着新军装，脸上也明显有化妆过的痕迹。

　　当徐衍盛带着伴郎把方丹心接到举办婚礼的场院时，连续阴了两天的天空突然放晴了。夕阳把它金红色的余晖洒向大地，在这余晖的笼罩下，所有的人的身上、脸上都像镀了一层红色的金子。

　　这时，旁边有两个妇女正往他们三对新人的头上和肩上撒着红色纸屑，有人喊：“太好了，太阳在帮忙给这个婚礼撒红金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