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江南

　　江南……

　　恍如隔世的名字。

　　“喂？”夏跃然接通电话，小声地喂了一声。

　　“跃然！跃然！”熟悉的男声在夏跃然耳边响起，带着兴奋与担心，连唤两声。

　　“你在哪里？我昨天去接你，路上堵车迟了点，结果到了那边你早就走了，你去哪里了？手机一直没开机。”

　　江南说得很快很急，夏跃然仿佛能看到他说话的模样，皱着眉头，不停拿手指推着眼镜框。

　　“江南。”夏跃然微笑，她留意到，江南说那么多，都没有提到监狱两个字。其实，她一点都不避讳。

　　事实存在的东西，避讳有何用？又不是避讳一下，便可以消失不存在了。

　　江南，她最好的朋友，蓝颜知已，毕业于同一家医科大学，毕业后，她去了上城儿童医院，而他则去了上城中心医院。

　　“手机没电，我直接去孤儿院接暖宝的，现在回市区的路上。”夏跃然说得很简洁。

　　“暖宝？那你坐的是49路了？你准备在哪一站下？我来接你。”

　　江南知道她所有的事，这一年的时间里，每个探视日，江南都来，而夏跃然，一次都没有同意见他。

　　江南的心思，夏跃然一早便知道。

　　以前，是无法回应，现在，是没资格回应。

　　“不用了，谢谢你。我很累了，想直接回家休息。”夏跃然推脱。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江南的声音缓缓响起：“跃然，你家在哪？”

　　夏跃然呆怔了。

　　她没有家。

　　“我在临江路站等你。为了暖宝，我认为你不应当拒绝我。”

　　夏跃然的目光落在女儿脸上，后者正用一双漆黑乌亮的眼望着自己，纯净的眼瞳中，倒映着自己苍白的脸。

　　“好。”夏跃然回答。

　　“一会见！”江南挂了电话，夏跃然可以感受到他透过电波传来的欣然。

　　苦笑了一下，傻子，见个刑满释放人员而已，有什么可开心的！

　　车到临江站，夏跃然一眼便看到穿着一件蓝色衬衫浅色休闲裤站在站牌下，不停张望的江南。

　　江南还是老样子，斯文秀气，看起来很温和的模样，其实，骨子里倔强得很。

　　看到49路公交车驶来，江南脸上不由地露出紧张之色，他好担心夏跃然不会如约而至。

　　车门打开，看到那个抱着孩子的清丽女子时，江南长出一口气，甚至不争气的眼眶发烫。

　　“跃然，暖宝。”江南冲过来，并且向暖宝伸出手：“来，江叔叔抱。”

　　暖宝身子一扭，小屁股对着江南，抱紧了夏跃然的脖子：“不要，我只要妈妈！”

　　“妈妈会累的，暖宝是不是心疼妈妈的乖宝宝？叔叔抱，让妈妈休息会好不好？”

　　夏跃然原本以为，暖宝绝对不会让江南抱的，结果，江南就这么一哄，暖宝便转回身来；“暖宝不要让妈妈累，暖宝可以让江叔叔抱，可是江叔叔你要看好妈妈，绝对不能让妈妈再跑掉不见了。”

　　江南一把将暖宝抱到手上，朗声笑道：“当然，江叔叔绝对绝对不会让妈妈跑掉的！”

　　“嗯，拉勾！盖章！”暖宝伸出胖胖的小手，与江南拇指对拇指，小指对小指，认真拉勾。

　　夏跃然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女儿与江南，很熟悉。

　　江南看到她的目光，挤了挤眉，笑道：“没办法，妈妈不肯见我，我只能去见女儿罗，好在，我们暖宝比妈妈乖，想怎么见，就怎么见。”

　　暖宝眨眨眼，她还听不太明白江南话里的意思，但是她听懂了江南夸她乖，开心地搂着江南的脖子：“暖宝很乖的。”

　　夏跃然转开目光，鼻子涩涩的，不舒服。

　　江南抱着暖宝走在前面，一行三人来到附近的停车场，江南的白色本田停在这里。

　　江南把暖宝放上车上的特意准备好的儿童椅，边为她系安全带，连说：“我帮你租了个小公寓，很小，不过小区挺安全清静的，现在就过去吧。”

　　“江南……”

　　“多余的话不要说，同学一场，这些都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我办不到的事，也无能为力。”江南打断夏跃然的话。

　　是的，无能为力，当年，但凡他有一点点办法，他都不会让那个混蛋把夏跃然送进监狱。

　　然而，他只是个小小住院医生，而那个混蛋，是站在金字塔尖上的风云人物。

　　夏跃然刚想上车，手机突然间响起，夏跃然看了眼来电显示，天福疗养院，母亲住院的地方。

　　赶紧接通了电话，听了几句后，夏跃然诺诺地应答着收了电话。

　　“江南，能不能拜托你帮我照顾下暖宝？我得去我妈那一下。”

　　“没问题。”江南爽快地答应了，又问：“需要我帮忙么？要不，我们一起去，我有车，正好送你。”

　　“只是去交个费，期间我还有点其他事要办下，暖宝就先交给你了。”夏跃然拒绝，江南尊重她，不再细问。

　　暖宝虽然不情愿离开妈妈，但是一年多的孤儿院生活早已教会了她服从。

　　夏跃然并没有去疗养院，她去的是万豪山庄，上城有名的几个传统高档别墅小区，里面住的，基本都是当年先富起来的那批。

　　夏跃然先绕去超市买了点东西，然后打的直奔万豪山庄。

　　顺着小区道路，出租车司机由夏跃然指挥着七拐八绕，最后停在一处假山叠水景观旁边的一幢别墅前。

　　夏跃然付了车款下了车，驻足抬头。

　　红瓦白墙青砖，这座有着传统四合院造型的别墅，便是她出生长大的地方。

　　外公外婆在世，母亲身体健康，父亲夏展堂羽翼未丰的时候，她也曾万千宠爱集一身，是个名符其实的小公主。

　　背叛其实早就存在了，不过良善的杜家人，没有一个看出半分端倪。

　　挥去不必要的感慨，夏跃然挺直了肩颈，迈步上前，按响了镂花铁门上的门铃。

　　门铃响了一会，便听到监控器咔嚓打开的声音，紧接着，传出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大小姐？”

　　声音非常惊讶，似是活见了鬼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