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脸色一沉,已经有十几年没人敢叫她姨娘了,且她最不能容忍有人说她是洗脚丫鬟了,正想发怒,可云裳却抢先说道。
“我没记错的话,这是我娘最喜欢的簪子,排骨。”
云裳抬眼,排骨激动的应了一声,小姐终于想起闲在一旁的她了。
只见她往二夫人身旁一晃,再回来时,青玉簪子便到了云裳的手里。
二夫人的头上没了束缚。
满头黑发凌乱的披在肩上,在灯光的映照下,和疯婆子一般无二。
她看着自己垂落的散发,以及黑暗阴影中看到的人,惊叫一声,就张牙舞爪的向云裳扑过去。
“啊!你给我去死!”
十五年了,她早已忘了自己那低贱的出身,可苦心经营的形象却被云裳当众撕裂!
二夫人已经气急败坏,再也忍不下去了。
云裳抬眸冷笑,“二姨娘当真和你的好女儿一般无二,都这么喜欢张嘴乱咬人。”
话音刚落。
向云裳飞奔而去二夫人,被排骨一脚踹了出去,狼狈不堪的摔在地上,任由散发遮脸,嘴里还在骂着什么。
哪里还有半分往日二夫人的形象?
简直就是一个市井泼妇!
下人都看的目瞪口呆。
云傲天只感觉老脸都被丢尽了!冷眼扫过去,下人才低头收眼,可是他还是觉得面子全无!
怎么以前都没有发觉二夫人如此上不了台面呢。
云傲天的反应让云裳很满意。
这只是一个开头,好戏还在后面呢。
“尚书大人不会怪我教训一下不守尊卑、目中无人的下人吧。”
二夫人是府中下人尊她的等称呼,可她实际上不过就是二姨娘,在嫡女面前,就是个下人。
仗着云傲天的宠爱,便为非作歹,今日拔了她的獠牙,省的日后再碍眼。
云傲天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二夫人在府上横行,没有自己的点头,她哪里敢,教训她,不就是在数落自己。
可他生生憋着这口气,没法出。
他不知道这个女儿身后到底有什么人,他不能再冒然开口。
“二夫人言行不当,有损门风,即日起,禁足。”
“二小姐身体不适,即日起,在房中养伤,除了太子召见,不许出门。”
“来人,把她们带回去!”
吩咐完后,云傲天便甩袖离开了,再待下去 ,他真的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现在还是不要惹这个女儿了,希望日后还能为他所用。
下人们匆匆将两人扶起,连忙拎走。
云裳阁终于安静下来了。
排骨看着渐行渐远的人影,捂着嘴偷笑,“那二姨娘今日可算是把脸丢尽了,接下来恐怕好久都不敢出门招摇了呢,嘿嘿!”
糯米不解,“为何?”
云裳勾唇一笑,“门牙掉了,是要好好歇歇。”
三人相视,噗嗤一声。
“今日可算是打了尚书府的脸,看他们还敢嚣张!”
排骨双手抱胸,轻哼一声,糯米也学她的样,像模像样。
云裳看着无比开心的两人,无奈的笑了笑。
二夫人得宠后,她和母亲在府上唯一的依靠不是父亲,而是三姨娘,柳菲菲。
她和她的儿子住的宅子虽不至于破旧不堪,但是冬天却依旧难挡寒风。
她既然回来了,便不会放任他们不管,定不会再让三弟受她曾受的苦。
脑海中,那个身姿娇小的女人,在母亲断腿之后,总是在二夫人和云晚晴欺负她时,挡在她前面,在没有饭吃时,总是给她偷东西果腹,三年不见,不知她被二夫人欺负成了何种模样。
那间破院子虽然记忆犹新,但是当看见三姨娘从房中迈出来那一刻,心中还是无尽酸楚。
她憔悴了。
也老了。
云裳强忍心中苦涩,脚下的步子像有千斤重,“姨娘,裳儿回来了。”
站在门口的柳菲菲凝视着不远处的女子, 目光一遍遍略过熟悉的眉眼,在看到她发红却难忍尖锐的眼神时,身子微微颤抖着,眸底一片悲凉。
终于忍不住,在听到那一声姨娘后,泪如雨下。
颤抖着身子向云裳奔去,将云裳紧紧抱在怀里。
“裳儿,还好你没事,要不然我该如何向夫人交代啊。”
柳菲菲泪湿了云裳的肩头,不停地念着,“还好没事,没事……”
云裳并不擅于安慰人,只能不停地轻拍着柳菲菲的肩膀。
排骨和糯米见到了在尚书府对小姐好的三姨娘,忍不住眼圈发红。
“姨娘,小奕舒呢。”
小奕舒以前最喜欢粘着自己,就算是挨打也要一起挨。
柳菲菲闻言,眼圈又是一红。
“奕舒,怕是不行了……”
云裳眸底闪过一丝杀意,看向柳菲菲时,又化为温柔“姨娘,你别担心,带我去看看,有我在,小奕舒不会有事的。”
柳菲菲含着眼泪,带着云裳进了院。
云奕舒躺在有补丁的被子里,冷的直哆嗦,小脸已变成了紫青色,不过,不全是冻得,而是中了毒。
云裳的电子眼能根据烟雾颜色辨别毒药,毒性,解法。
青蓝紫红白,毒性依次增加。
她看到了青色的毒烟,环绕在云奕舒的胸下二寸。
夹竹桃,每年春、夏、秋三季开花,是一种既能供人观赏、治病,也能让人中毒的花。它的茎叶乃至花朵都有毒。它可以分泌出一种乳白色液体,接触时间一长,会使人中毒,引起昏昏欲睡、智力下降等症状。
云裳为云奕舒把脉后,环顾四周,房门口果然放着夹竹桃。
“姨娘,这盆夹竹桃是谁送来的。”云裳轻声问道。
柳菲菲顺着云裳的视线望去,擦泪颤音,“是二夫人前些日子派人送来的,裳儿,怎么了,奕舒的病难道和这夹竹桃有关……”
柳菲菲也是个聪明人,看到云裳眼底的森凉,瞬间明白了大半。
“二夫人竟然狠心至此,前些日子,奕舒不过是打碎了她一个花瓶,她便想要了奕舒的命……”
柳菲菲拭泪,单薄的身子抖得厉害。
“姨娘,你别担心,我会给小奕舒解毒的,如今,我回来了,以后便没人能再欺负你们。”
云裳扶住柳菲菲摇摇欲坠的身子,闻言道。
“裳儿,你会解毒了?你的脸也是你自己解的?”
柳菲菲自知云裳脸上的毒疮跟了她十几年。
“我在清河县遇到高人,他不仅帮我解了毒疮,还教了我医术。”
“我现在带你们去云裳阁,那里宽敞。”
柳菲菲抬头深深的看了眼云裳,疑惑道,“你说,去云裳阁?”
“没错,姨娘。”云裳给柳菲菲擦了擦眼泪,“以前是您护着我,以后便由我护着你和小奕舒!”
柳菲菲敛眸,点点头。
排骨将云奕舒先抱回了云裳阁 ,糯米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行礼,母子俩被安置在了云裳阁的东厢房。
柳菲菲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云裳,她忙里忙外的给云奕舒煎药,服药。
裳儿变了,变得自强了。
夫人,一定是您在天之灵,保佑裳儿,日后,我必定会替您好好照顾她。
柳菲菲眼中尽是慈爱,她早已把云裳视若己出。
……
云裳阁庭院。
排骨和糯米自房中出来后,就发现小姐眼底就像凝结着化不开的寒霜,对视一眼,忍不住询问。
“小姐,三姨娘和小少爷已经接回来了,你怎么还愁眉不展的?”
云裳坐在秋千上,把玩着从小院里带出来的木簪子,冷声道,“姨娘也中毒了,那毒已经在姨娘体内潜伏了六七年,姨娘的身体如此赢若,就是此毒所致。”
排骨不解,一个不受宠的姨娘,为何还有人费心下毒。
“小姐,我也发现了这只簪子的不同。”
糯米定眼望向云裳手中的木簪。
“我用头发丝都能想到是那个老女人下的毒。”排骨拳头一握,重哼一声。
“不一定。”
排骨歪头看向云裳,“小姐是觉得另有其人?”
云裳看着手中的簪子,看向糯米,糯米会意,这是云裳在考自己。
“簪子上有一品红的汁液,按照这个剂量,三姨娘若是继续佩戴,活不过一年。”
排骨不懂毒,但听到这毒如此厉害,连忙将云裳手中的木簪打掉。
“小姐还是离远些好,免得伤了小姐。”
糯米扶额,头脑简单不是排骨的错。
“小姐鬼医的名号难道是白捡的?”
姑苏有一鬼医,可解世间百毒,手中亦有世间罕见的毒药。
鬼医难求,能遇见全凭缘分。
一品红在旁人眼里甚是棘手,但在云裳眼里,不过是小菜一碟。
排骨一拍头,顿悟。
云裳命排骨将木簪处理掉,起身去看了眼云奕舒。
脉象平稳,面色发黄,唇色惨白,这是饿的,毒已解。
云裳出来将两人叫到身旁。
“明日我要一趟栖无馆,取些解毒的药材,你们两人就在院里照顾姨娘和小奕舒,三餐在院内做。”
“是,小姐。”
二人齐声应下。
忽而,排骨幽幽的抬头。
“小姐,你终于要去栖无馆了,你回到姑苏城的消息,肯定早都传到丸子耳朵里了,若是小姐还不去,丸子必定念叨地嘴巴都要起泡了。”
糯米脑海中幻想丸子急得跳墙的样子,不禁掩嘴偷笑。
看着两个丫头幸灾乐祸的模样,云裳斜斜的挑起侧唇。
“丸子必定也十分想念你们,不如,你们俩就去陪她。”
顿时一片哀嚎。
“小姐,不要啊。”
“小姐,丸子的三寸不烂之舌,我们可受不了。”
云裳忍俊不禁,“逗你们玩呢。”
两个小丫头这才呼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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