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退役、迷茫

　　“走出这里，你们依然要记住了，你们曾经是军人，遵纪守法，拼搏奋斗，团结人民，积极向上，不能丢了军人的脸！”

　　深秋，落叶纷飞，部队训练场上，送别的话语，简短，而铿锵有力。

　　超负荷的训练、淤泥里摸爬滚打、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时候，没人吭声过，也没见谁掉过眼泪。

　　然而，伴随着驶入军营内的大巴车车门打开的声音响起，训练场上，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泣声。

　　长官红了眼，默默转过身去背对着大家，每年看着士兵退役的场景都要抹眼泪的司机趴在方向盘上，用衣袖狠狠的擦了一把脸。

　　“老大，你真的不跟我去海城闯天下吗？”大巴车驶出，许箐深吸一口气，抬手擦了一把眼角，转头看着眼眶红彤彤，却始终没有落泪的蓝珂，道：“五年了，从第一天见面，到现在整整五年了，就这么分开，你舍得吗？”

　　蓝珂转头，斜睨着许箐，半晌，她抬手揉了揉许箐的脑袋，胳膊伸过去搂着许箐，道：“舍不得！但是，我不得不回去，这世上啊，没有不散的宴席！”

　　“我知道，阿姨的身体不好！”许箐撇嘴，靠在车座椅上，看着蓝珂，笑着道：“我先去海城蹲着等你，等阿姨身体好起来，你就去海城找我，你是老大，我以后还要跟着你混，就像这些年，你带着我们小队的队员一起上山下海，一起淤泥里摸爬滚打，一起出任务，甚至，一起挨罚！”

　　“未来餐饮业大老板，你能有点儿出息吗？跟着我能混什么？”蓝珂斜睨着许箐，笑着道：“出了社会，咱们都是要努力为自己找方向，努力拼搏的人啊，前路漫漫，方向……”

　　方向在哪里？

　　心脏病越来越严重的妈妈，糖尿病的爸爸，因为身体的病痛和内心的忧虑，而过早的白了头的两位老人站在街口，看着拖着皮箱，背着行军囊回来的女儿，俩人的眸中，有欣喜温柔，也有淡淡的忧虑。

　　“珂珂，回来之后，有什么打算？”饭桌上，妈妈问蓝珂。

　　“准备边找工作，边学习，边照顾妈妈！”蓝珂往嘴里塞饭，含糊，却十分坚定的说道。

　　“妈妈不用照顾，挺好的。”蓝妈妈看着女儿，干脆放下碗筷，道：“知道你要退役了，部队也没个分配，前些时候，我托你表姨父找了人，一个大公司，据说不需要什么技术，只要肯吃苦，收入都会不错的。”

　　“让闺女好好吃饭，才回来，凳子还没坐热呢，你就想着给找工作，也不说让闺女歇个两天的。”蓝爸爸说完，给蓝珂的碗里夹了一只虾：“闺女吃，你最爱的油焖虾！”

　　“我闺女我了解，是个倔性子，好强！是个闲不住的人。”蓝妈妈瞪着蓝爸爸说道。

　　“再闲不住，也要让闺女休息两天不是么？多久没回来了，不得去城里头转转，不得去找朋友玩玩啊！”蓝爸爸说话间，看老伴不高兴了，立刻给老伴也夹了一只虾：“行了行了，我就说说，你赶紧吃饭哈，尝尝我的手艺，有进步没？！”

　　蓝珂没再继续工作的话题，她知道，父母是担心她，二十三岁了，退役没有分配，手上没有任何技术，没有过硬的学历，同龄人都有了不错的生活和收入，爸爸妈妈是在忧心她的未来。

　　一顿饭，吃的也算温馨，吃完，她要收拾碗筷，却被妈妈给抢了去。

　　“妈，你去歇歇，我来洗就行。”蓝珂要帮忙。

　　“你真以为妈妈病到动都不能动了啊！别听你爸爸瞎说，妈妈没事儿，昨天还给人家做了两身衣服呢！”蓝妈妈边麻利的收拾着碗筷，边说道。

　　蓝珂靠在厨房边看着妈妈，这是一个好强的女人，其实，她觉得，自己性格里面，更多的是像妈妈的，好强，坚韧，不服输，这表现在部队倒是极好的。

　　只是，如今走向社会了……

　　深夜，轻轻的敲门声响起，蓝珂起床来，打开房门。

　　“闺女，早点儿睡吧。”爸爸站在房门口，他是透过门缝看到了女儿房间的灯光：“什么都别想，这几天在家好好休息一下，工作和学习的事儿，着急不得，慢慢来！”

　　“嗯，爸，你也早点儿休息！”蓝珂点头，看着爸爸离开，她挑了挑眉，深吸一口气，关上门，转身走回了床上。

　　靠着床头坐着，随手关了灯，蓝珂却还是睡意全无。

　　突然间，没有了严明的纪律，没有了严苛的约束，反而不习惯了。

　　内心里，是焦虑，和迷茫……

　　直到后半夜才睡去，第二天天色刚亮，蓝珂便立刻醒来了。

　　这是长期部队生活养成的习惯，也因为是特战队，平时随时都会集合出任务，所以，爸爸轻轻的走过门口的声音，都会让她立刻惊醒过来。

　　起床洗漱完毕，吃过早饭，蓝珂便跟妈妈要了表姨夫的电话，问清楚了地址，直接去了那家所谓的“大公司”。

　　昨晚，半夜里，她听到了妈妈压抑住的咳嗽声，她去年探亲假回来的时候带妈妈去复诊，医生就告诉过她，妈妈是风湿性心脏病，心脏慢慢肥大，正压迫肺部，导致了肺高压，会出现咳嗽，气喘不顺，每天都需要定时吸氧，如果肺高压严重了，后果不堪设想。

　　而唯一的治疗方案，就是趁早动手术。

　　这几年，妈妈断断续续发病几次，已然掏空了家底，开刀动手术、手术后期的疗养费用等等，预算下来，家里寥寥无几的存款几乎是杯水车薪，所以，工作和钱是她目前最紧要的东西。

　　走出家门，熟悉的街景，忙碌的早餐摊子，穿着睡衣的女人和穿着西装拎着公文包的男人坐在一起吃着早餐，无数的电动车飞快越过身边，车上，无不是载着半大的背着书包的孩子……

　　蓝珂深吸了一口混合着早餐味道的空气，拿出手机，拨通了表姨夫的电话。

　　县城不大，公司很好找。

　　“你是何老板的外甥女？”经过公司前台的引领，蓝珂走进了一个门上挂着“总经理”两个字的办公室，办公桌后面，中年男人手里拿着烟，盯着蓝珂上下打量了一下，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