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夜枭

　　三天后，是三衣教几个首恶行刑的日子。

　　京城百姓老早就汇集到西市，围得人山人海的看热闹。

　　乌辰瑾奉旨巡查，就带楚翌也来到了西市。

　　他特意命人在监斩官就座的高台旁隔出一个空间，前面挂上白纱，可以从里面向外观看刑场上的情形。

　　乌辰瑾陪楚翌坐在里面。

　　不一会儿，差役敲了三通锣鼓，刽子手提着明晃晃的刀上来，十几名三衣教首恶也被五花大绑地押上来，跪在地上。

　　忽然，黑莲惊诧地指着第一个囚犯，激动地对楚翌说：“你大爷！”

　　楚翌差点儿用一句“你大爷！”怼回去。

　　知道这话含义不怎么好么？！哦，当然了，她不可能知道。

　　乌辰瑾眼眸里流淌出疑惑，瞅瞅黑莲，再看看楚翌。他清楚，黑莲是绝不会无缘无故说出这样的话的。

　　楚翌的视线沿着她手指的方向延展过去——

　　她愣了愣。

　　那人确实跟她有“瓜葛”，她曾经叫他“伯父”，以致于黑莲记住了他们的亲戚关系，只不过换成了黑莲熟悉的称呼方式“大爷”。

　　楚翌上次跟踪卫骞时，在鹰岩山麓附近的隆泰客栈投宿，身上一文不名，正是靠与这位“伯父”的攀亲，才让三人美餐了一顿。

　　楚翌看了看这个人背后插的牌子，上面赫然写着“三衣教副教主乔元福”！

　　他竟然是三衣教副教主？！

　　楚翌惊愕万状。

　　那天，他在隆泰客栈出现，莫非就是为了乌辰瑾的“地图”？

　　他那天客客气气宴请的人——是慕容誉！

　　慕容誉到底是什么身份？！三衣教正教主因没人见过而漏网，他会不会就是……

　　楚翌脸上仲然变色，一种不祥的预感将她笼罩。

　　乌辰瑾早就跟她说过：慕容誉不是一个简单的商人，他身后有神秘的势力，不准招惹他。

　　如果慕容誉就是三衣教教主，那么，他就实在是太可怕了……

　　他能轻而易举地将楚翌从司礼监手里救出，大大方方地落乌辰瑾一个人情后，再暗中派玄右使带人追杀她……

　　这就能理解，她和成王逃上山崖后，为何那么快就有三衣教的人追杀他们。

　　他暗里勾结奕王，明里与荣王交情不错，脚踩两只船，左右逢源。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慕容誉原来是这样一个两面三刀、诡诈阴险之人！

　　“小翌，怎么回事？”

　　乌辰瑾看楚翌脸色不对，黑眼眸关切、探询地看向她眼底。

　　楚翌就一五一十地将这件事的原委告知乌辰瑾。

　　她犹豫了一下，显得有些担心。不过最终还是小心地问道：

　　“王爷，慕容公子……会不会就是……”

　　楚翌突然止住，不敢往下说了。

　　她脑海中浮现慕容誉清雅秀美的容颜。他高贵优雅地倒茶给她，言笑晏晏，大方合度，让人如沐春风。

　　从内心深处，楚翌不希望他是那个漏网的——三衣教教主。

　　她也不忍心慕容誉——那个如珠似玉的潇洒公子——人头落地。

　　乌辰瑾的目光紧紧锁定着她，他仔细观察着楚翌的神情，眼中的神情深奥难测。

　　显然，他猜出了楚翌没敢说出的话，回答说：

　　“小翌，以后不要跟慕容誉来往，记住我的话。”

　　楚翌这次是心悦诚服地点了点头。

　　……

　　次日，侍妾们照例来青梅苑问安。

　　自然，她们中少了那个侧妃黄莺儿。

　　黄莺儿这些天一直被关押着，乌辰瑾忙着各种事务，都把她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楚翌跟她们说了会儿闲话，正好乌辰瑾下朝回来，侍妾们赶紧向他行礼问好。

　　这时管家来禀报说：

　　“王爷，王妃，黄侧妃一直在哭喊着闹，非要求见王爷。您看怎么办呢？”

　　乌辰瑾这才想起这回事，吩咐道：

　　“杖责二十，作为诬陷楚王妃的惩罚。打完了，将她送到城东的黄玉寺侍奉章太妃去吧。”

　　黄玉寺是皇家家庙，先帝薨后，章太妃自愿出家侍奉佛祖，天坤帝就将其安置在黄玉寺带发修行。

　　管家答应着出去了。

　　众侍妾都吓得不敢作声，有幸灾乐祸少了个竞争对手的，有兔死狐悲的，也有为自己的前途心事重重的，不一而足。

　　闲话一会儿，侍妾们施礼告退，下去了。

　　她们走到门口时，楚翌突然抓起桌上的茶杯，朝其中一个叫作李诗音的侧妃头上掷过去。

　　李侧妃听见风声，轻捷地一回头，伸手接住了茶杯。她愣了下，立刻恢复了脸上的笑容：

　　“王妃，不知您……有何吩咐？”

　　楚翌笑道：

　　“李侧妃，本妃有话问你，一时想不起你的名字，情急之下就用了此办法。”

　　乌辰瑾皱了皱眉，若有所思。不过他没作声，漫不经心地品着茶。

　　李侧妃走过来将茶杯放回桌上，从容地说：

　　“哦，我一慌张，赶紧胡乱去挡，竟然接到了。还好，茶杯没破。王妃想问什么？”

　　“我想问——张异和凤嬷嬷，是不是你杀的？”

　　李侧妃下意识地后退几步，眼眸里掠过一丝惊惶，怔了会儿，她脸上现出疑惑的神情，语气无辜而诧异：

　　“王妃此话何意？我……怎么听不懂？”

　　“听不懂吗？”

　　楚翌语带讥讽，“那我就讲明白一点儿：你是三衣教的人，就是你给凤嬷嬷的药粉，还在我房里放了一包栽赃我。我说的对吗？”

　　李侧妃眼睛里神色不停变幻着，显得犹疑不定。终于，她试探着开口了：

　　“王妃，妾身……真的听不懂您说的话。您……这是开玩笑吗？”

　　“是不是开玩笑，你心里比我还清楚。”

　　楚翌冷笑道，“如果我没猜错，王爷那次遇刺，刺客——就是你——夜枭！”

　　李侧妃花容失色，惊异地看看楚翌，又望一眼乌辰瑾，委屈地说：

　　“王爷，妾身不知怎么得罪了王妃，王妃竟然这样往臣妾身上泼脏水。莫非王妃赶走了一个黄莺儿还不满意，又要设法驱赶妾身了吗？！”

　　乌辰瑾犀利的视线在李侧妃脸上停了片刻，沉声道：“楚王妃既然如此说，定然有足够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