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也记不太清这CHUN梦是从何时开始做的。
初时只是老在梦里听人唤自己的名字。
子归,子归……
那声音羞怯却又深情,一嗟三叹,仿佛心中有无限柔情,难以倾诉一般。
因着那声音实在好听,他便下意识的记在心里了。
不料这梦一做起来,竟是没完没了!
昨夜只闻声不见人,第二日便似能看到模糊的人影,笼罩在一片迷茫白雾之中。
那身影婀娜多姿,凹凸有致,令人一望之下,即面红心跳。
他对着那身影痴迷了几日,在梦里似乎在回应,谁在叫我?
那女子便答,子归,是我啊,我是苏长欢。
墨子归初时倒也没想起苏长欢是谁,只觉得这名字也特别好听,也有点耳熟,似在哪里听到过。
他在梦里便与那女子对话,说了什么,也都忘了。
如是说了几日,前夜那女子突然就从迷雾中走了出来。
白雾渺渺,衣袂飘飘,美人如花,清媚绝艳。
她站在那里看着他,眸如秋水,眼波盈盈,似怨,似艾,似喜,似嗔,红唇欲启未启,欲语终又休。
他当时不知何故,突然唤了她一声,缓缓。
这一声缓缓,终于令美人扬眉欢笑,她凌波而来,似乳燕归巢,投入他怀。
再后来几夜,那便是真正的CHUN梦,他与那叫苏长欢的女子,颠鸾倒凤,恩爱无限,一连数夜,夜夜如此,那梦境如此销魂,竟让他在白日里也有些神魂颠倒,难以自禁,恨不能醉生梦死,与那女子夜夜欢好。
墨子归自认并不是那种纵情声色之人,因着自身一些无法与人言说的怪癖,虽然他已年满十六,却从未与人有过鱼水之欢,一直洁身自好,就连那春GONG图也极少去看。
可就是这样的他,这一个月内,居然被一场又一场荒唐CHUN梦所扰,且有沉溺其中的趋势。
墨子归觉得这太不可思议了。
然而,今日,更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
他原本是去访一位同窗友人,那友人家的铺子,正好就在韩神医隔壁,他与友人在楼上喝茶聊天,窗子开着,就见一人冒雨急急而来,进门即叫:“韩大夫,求您救救缓缓吧!”
这一句缓缓,惊得墨子归茶杯都掉了。
等他认清那求助的人,竟是苏家的大公子苏长安,那脑子里嗡的一声,立时便记起苏长欢是谁了。
苏长欢,那是他的未婚妻啊!
待从苏长安那里确认苏长欢的闺名就叫缓缓,墨子归整个人都懵了。
他是今年春天里,才由父母作主,与苏家的嫡长女苏长欢订下了婚事,对这位苏大小姐,一无所知。
苏家两个女儿,因为年幼,也极少出来行走,他根本就没有见过苏长欢,更不知她长什么模样。
再者,虽然订了婚,他对这门婚事也是没有太大兴趣,就连名字都快忘得差不多,怎么莫名其妙的,竟做起这夜夜春宵的好梦来?
因着这个原因,墨子归当即决定,要借着探病的由头,跟苏长安来苏府看个究竟。
在大棠朝,订过婚的男女,倒是可以相互登门拜访的,他这个要求,苏长安自然也不会拒绝。
只是没想到,进了苏家门,那位苏家大小姐却不肯相见,只不知,她是不是长成自己梦中那番模样……
一想到那梦,墨子归不由得又是浑身发烫,他自嘲的抚了抚微红的脸,打开房门走出去,想让这渐冷的秋雨,将自己那难以启齿的绮思邪念,好好的冷却一下。
他在游廊上信步而行,游廊曲曲弯弯,两旁种了不少菊花,黄白粉紫,在一片萧条中争奇斗艳,迎着冷雨怒放,一片清苦冷香,在鼻间氤氲开来。
墨子归最爱黄菊,途经一丛时,便驻足欣赏,隐约听得脚步声响,似是拐角处有人慢慢踱了过来。
他抬眸,一抹白影映入眼帘,待看清那人的面容,他的脑子嗡地一声,整个人便楞在那里。
苏长欢没想到会在游廊遇到那个再也不想见的人。
她方才吃得太饱,有些积食,又兼这具身体连躺了三天,十分僵硬,便想着出来活动一下,哪知,冤家,路窄……
隔着一世的时光,苏长欢与面前年轻的墨子归对视,心里似有狂风巨浪,忽啸而过,一个浪头打过来,砸得她险些失了分寸,露了形迹。
不得不说,年轻时的墨子归,是真的好看啊!
那时京中常有好事者将好皮相的公子小姐们列出个排行榜来,谁是棠京第一美人,谁又是棠京第一美男,当时的第一美人是谁,苏长欢忘了,却一直记得第一美男是谁。
那是苏念锦的未婚夫沈世安。
苏长欢是见过的沈世安的,沈家公子的确生得出色,可是,等到她见到墨子归后,她便觉得,京中那些好事者们,真真正正是盲了双眼。
明明墨子归才是这棠京最好看的男人!
便算隔世再来,隔着那么多的厌恶怨怼,苏长欢仍然得承认,不管是年轻时,亦或是人到中年,墨子归都是这棠京最好看的男人。
他素来爱穿白袍,此时也是一袭白袍飘飘,身姿挺拔,临风而立,清贵无双,一双深邃黑眸,一如前世那般冷冽淡漠,倒是那一向紧抿的薄唇,此时却微微张着,竟似有些惊讶的样子。
苏长欢不明白他这份惊讶从何而来。
不过,她也没有探究的兴趣。
前世他们之间,生活到最后,便是惜语如金,能不说话,绝不开口,不得已开口,能一个字解决,绝不用两个字。
今世再见,苏长欢却是半个字也不想与他说了。
她只当没有看见他,目光在他身上空洞掠过,身影一转,便拐入了另一条回廊。
“哎……姑娘!”苏长欢突兀叫。
苏长欢不理,只想快步离开这人的视线,不想身后脚步声急响,那人竟是追了过来!
“缓缓!”他突然叫。
苏长欢心里一颤,像是被人揪住了魂魄一般,倏地转过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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