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欢低叹一声,拧头就走。
“哎,缓缓,你身上起了水痘,不能经风的啊!”尹初月跟在后面追。
苏长欢不吭声,一路飞跑向前。
兰心院是柳娇兰和一双儿女所住的院子,因为是家中主君苏明谨惯常安歇的地方,所以修建得十分奢华精美,便连老太太的慈心院也比不上,更不用说她和母亲所住的宁心院。
未入院门,已听得自已娘亲的悲呜之声。
“缓缓她一直高烧不醒,到今日已是第三天了!你这为人父的,居然一点也不过问!苏明谨,她也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我怎么没过问了?”苏明谨的声音透着不耐烦,“不是一直在找大夫?今儿还让昌儿冒雨去请那韩神医来,你还要我怎么样?”
“我不要你怎么样!”许氏哽声叫,“可这三日三夜,你可曾去她房间,瞧她一眼?”
“姐姐,你消消气,别太激动!”柳娇兰的声音柔柔弱弱插进来,“并非老爷不去看她,只是她生这水痘,可是会传染的!”
“传染?哈哈!”许氏怒叫,“没见过哪个做爹的怕传染,就丢着晕迷三天的女儿在那里,连院门都不敢踏!”
“姐姐,你糊涂啊!”柳娇兰仍是娇娇柔柔,“明谨他跟别人一样吗?他是太子太傅啊!他自已染上,倒也不打紧,可这病要是再过给了太子,过到了宫里,令皇家遭殃,可不是给苏家招灾嘛!”
她这一番话,轻轻巧巧的把许氏堵住了,她本就不是善言辞之人,此时只能闷声痛哭。
“哭,就知道哭!”苏明谨训斥道,“身为当家主母,考虑事情,只看眼前,遇事只会乱哭乱怨,平日里总是说我偏着兰心院,可你自己瞧瞧,娇兰她说话做事,是不是比你周到细密,比你有分寸?她能想到的事,你从来都想不到!当初我让她主持中馈,你还跟我闹,可这家幸亏由她来当,若是由得你,不知乱成了什么样儿!”
“老爷,姐姐也是关心则乱!”柳娇兰轻笑道,“求老爷不要再责骂姐姐了,姐姐为着那可怜的女儿,已然操碎了心!你就原谅她这一回吧!”
“看你的面子,就不与她计较了!”苏明谨冷哼一声,“许氏,你还不退下?”
“我不退!你不去看缓缓,我今日便不走了!”许氏满心委屈,撑着病体,跑来理论,不想反被人教训了一通,心中悲苦自是难言,连着吼了几句,眼前发黑,瘫倒在地上,仍是痛哭不已。
苏明谨并不上前搀扶,只烦躁叫:“要哭回你自己房里哭去!这要是过了病气给兰心院,这家里一大摊子事谁来管?”
“就是啊!”一旁的苏念锦坐在椅子上幸灾乐祸,“动不动就哭,真是烦死人了!你快走吧!老赖在我们兰心院干什么啊?”
说完,竟起身推搡许氏,把她往外头拉。
“二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啊?”赵嬷嬷忙上前相劝,却被苏念锦一巴掌抽开去,转身仍是去拉许氏,动作比起方才更加粗暴,竟是又掐又撕,又薅又扯。
许氏本就气得手足酸软,又加久病,居然反抗不得。
苏念锦撅着小嘴发牢骚:“你说你,死赖在这里做什么啊!没见父亲正陪我下棋嘛!快点走吧!滚啊!”
她自小受宠,知道自己才是这苏府最金贵的女儿,一向嚣张跋扈,从不将正室一家三口放在眼里。
柳娇兰装模作样呵叱:“锦儿休得无礼!她可是苏家主母!当敬着爱着才是!”
嘴上说得好听,那屁股却动都没动一下,只由得苏念锦揉搓许氏,掩着帕子在一旁看笑话。
苏长欢立在那里,冷风吹过,浑身轻颤。
这样的场景,在前世,也是司空见惯了。
她一向畏惧父亲,便算为母亲,也不敢跟父亲顶嘴争论。
可这一世……
她咬着牙,撸起袖子,快步而入,拎起苏念锦,重重的甩了一巴掌,犹自不解恨,又抬起腿,将她重重的踹了出去。
“苏长欢,你敢打我?”苏念锦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捂着脸,惊愕至极,一时竟忘了疼痛。
“打的就是你!”苏长欢厉声回,“你大逆不道,殴打自已的主母!我打你都算轻的!像你这般忤逆不孝,我告到官府,定将你活活杖毙!”
“老爷!救命啊!”柳娇兰扑过去,扶起苏念锦,开始哭哭啼啼,“这刚才还说又病又晕的,如今却上来就打人,瞧把锦儿这脸打的,这一天到晚的,都在作什么妖啊!”
苏明谨忙过去察看,见苏念锦只是脸有些肿胀,略略放了心,拧过头来,一脸慈父面容却陡然变得狰狞。
“你是疯了吗?居然敢打你妹妹!”他扬起大掌,恶狠狠的朝苏长欢抡了过来。
苏长欢倒是早有准备,头轻轻一侧,他便落了空,因为用力太大,自己顺势前扑,差点摔了个嘴啃泥。
“居然还敢躲?”苏明谨气得面色青紫,咬牙切齿。
“为什么不敢?”苏长欢针锋相对。
“苏长欢,你今日是要造反啊!”苏明谨恶狠狠的瞪着她。
要换作以前,被他这么一瞪,苏长欢早吓得腿软脚软,跪伏于地,可这一次,苏长欢腰杆挺得笔直,神情淡漠,竟是连眼皮也没动一下。
“便算造反,也是被父亲逼的!”苏长欢梗着脖子,毫不畏惧的与他对视,“父亲身为太子太傅,每日教太子读书,可自已行事,却处处令人不齿!”
“你……你说我……不齿?”苏明谨指着自己的鼻子,眼珠子瞪得快要掉下来。
“说的就是你!”苏长欢牙尖嘴利,“你身为一家之主,眼见苏家主母被庶女凌虐,居然袖手旁观,就你这般作派,如何有资格去做太子太傅?”
“是你母亲自取其辱!”苏明谨怒叫,“是她行为不端,跑到这兰心院大哭大叫……”
“这兰心院是谁的院子?”苏长欢打断他的话,“是柳娇兰的吗?不是!她不过一个姨娘,不过是个伺候人的贱婢!这苏府后院,上上下下,一草一木,都是母亲的,她爱去哪儿,便去哪儿!”
“你说谁是姨娘?”苏念锦那边跳脚,“我母亲如今可是平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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