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欢冲她吐了吐舌头,理了理衣裳,起身走人。
李御史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也要跟在她身后走出去,却被苏明谨叫住。
“李兄留步!我们……谈一谈吧!”
今日之事,只要李御史不说,韩良清自然也不会往外说,这苏府的人,他自然控制得住,不会让下人出去乱嚼舌头。
至于自己人,三房绝对不会往外捅,二房孙氏,他自有法子封她的嘴。
而他那个能捉鬼会除妖本事比天大的好女儿,他也会想法让她不往外传。
只要,能过李御史这一关!
“李兄,我们是同乡,还是同窗,乡间寒窗苦读那些年,也曾秉烛夜谈,抵足而眠……”
苏明谨哑着嗓子,开始叙旧。
“我还以为,苏兄已经忘了这些事了呢!”李华南转过身来看着他。
“如何能忘?”苏明谨轻咳一声,“同窗之谊,终生难忘!”
“呵……”李华南笑,“不,你到底还是忘了!那时,秉烛夜谈,抵足而眠的人,可不止我们两个,还有孟兄啊!”
他提到孟兄两个字,苏明谨的脸倏地变得惨白难看。
“孟兄才高八斗,人人都说他有状元之相!”李华南冷声道,“可惜,他死得太早!如今,只怕坟头的草,都长得老高了!”
“过去的事,何必再提?”苏明谨的面色变了几变,陡转黑沉。
“好,不提!”李华南冷哧一声,转身就走。
“李兄,算在下求你,高抬贵手……”苏明谨红着脸,咬着牙,从齿缝里厮磨出一句求饶的话。
“苏兄,我一直很想知道,孟兄当年是如何求你的……”李华南没头没脑的扔下一句话,砸得苏明谨面如死灰,闭上双眼。
“李华南!”他咬牙,“你有证据吗?你没有证据,就不要胡说八道!”
“苏明谨,我若有证据,你以为,你能做成当朝太傅吗?”李华南冷笑,“不过,今天的事,处处都是证据!除非,你能将你一府的人都灭口!”
“李华南,你既知我是太子的人,便该心里有数……”苏明谨压低声音,“你便算说出去又如何?太子的东宫,永远会向我打开!一待储君即位……”
“圣上健在,苏大人真要跟我谈储君继位之事吗?”李华南忽地俯下身,“苏大人是活够了啊!群雄逐鹿,太傅焉知鹿死谁手?”
“那我们便走着瞧!”苏明谨理理衣裳,直起身来,腰杆笔直,面容平和,片刻间,又是儒雅清俊的当朝一品太傅。
“走着瞧!”李华南面露笑容,“苏兄,我与孟兄一起,陪你走到最后!”
“送客!”苏明谨拉长声音道。
“不送!”李华南朝他摆摆手,大笑而去,
他快步了几步,很快便追上了故意放慢脚步的苏长欢和尹初月。
“李伯伯!”苏长欢看到他,笑得黑眸弯弯,“您跟我父亲,聊得好吗?”
“挺好的!”李华南看着她,从怀里掏出一个贴子来,“今日本是受令兄之邀,来府上喝茶闲聊,不曾想,茶还没喝,倒先去瞧戏了!我现在再去寻令兄,还来不来得及呢?”
“李伯伯,戏还没看饱?”苏长欢笑道。
“怎么说呢……”李华南笑,“有点意犹未尽!”
“无妨!”苏长欢道,“日后若有好戏,还请伯伯来赏便是了!只希望,伯伯到时千万要赏光,别推辞不来就行!”
李华南看着面前这伶牙俐齿的小丫头,又笑又叹。
“这么坑你家爹爹,真的好吗?”他走到无人处,终于不再跟这个女孩子打机锋。
“他这么坑我们,伯伯觉得好吗?”苏长欢反问。
“我觉得不好!”李华南回,“可是,丫头,你姓苏,你兄长也姓苏,同为苏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你可明白?”
“伯伯,他荣时,我们从来不荣,他损时,我们却要跟着损,既然只有损,没有荣,那又何必在意那么多呢?”苏长欢冷笑,“反正,不管怎么样,都是损,那便损好了,最其码,落个心里痛快,也算值了!”
苏家一直跟着太子混,在老皇帝未死之前,是数不尽的风光荣耀。
后来,太子倒台了,晋王上位,按说,苏家这个太子的第一走狗,也该受到牵连才对。可是,苏念锦有本事,很快便搭上新帝宠臣燕北王,有墨子归相护,苏家照样过得舒舒服服,荣华富贵尽享。
而他们嫡出一房呢?
一家四口,竟是死了个干净,一个都没有剩下来!
既然顺从和乖巧,最后的命运,是冰冷凄惨的死亡,那么,她又何必畏惧太多?
反正,最差的结果,也不过就是跟前世一样!
重活一世,苏长欢倒明白一个道理,人活在世,怎么痛快怎么来,哪怕下一刻去死,最其码痛快过了,总好过一世憋屈。
更不用说,这一世,她本来也就没打算再姓这个苏!
身为一直盯着苏明谨不放的仇人邻居,李华南太清楚许氏这四口人在苏家的处境了。
苏长欢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对他来说,是意料之外,但是,却也是情理之中。
毕竟,这憋屈的日子,稍微有点脾气的人,都过不下去。
说到底,这许氏的一双儿女身上,到底还留着许家人的热血呢!
“你这样坑你爹,他以后肯定会找你算帐的!”李华南从身上解下一块玉佩,“若是有事,随时去隔壁找我!”
“多谢伯伯!”苏长欢小心翼翼的收下那块玉佩。
有了这玉佩,李华南就是她的助力了。
“为了感谢李伯伯,我决定把我的秘密告诉你!”苏长欢笑着邀他在回廊的小亭间坐下来。
“今日呢,我并非被道士附身,只是故意这么做,反将他们一军!”
“我对这神鬼之事,并无兴趣,也从不相信!”
“李伯伯,日后,若有人拿这事来构陷我,你可要给我做个见证啊!”
李华南万没料到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怔怔的盯着她看了半晌,郑重的点头应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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