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明明万里无云,天色格外晴朗,气候更应该是炎热干燥,可今夜却是有些冷,就如同初秋要来到一般,不知从那里出来的一阵冷风,顺着每一丝的细缝呜呜噎噎,听着有些骇人。
暗道幽幽,像是永远也走不到尽头,就连守在两边那五步一个的侍卫,都如同一座座雕像一样一动不动,可是摇摇曳曳的灯光下,那森冷的刀锋却提示着所有到了这里的人,这里绝对是人间的黄泉路。
悉悉索索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在这空荡的暗道里格外清晰,没一会儿六个人影便出现在了暗道的尽头,他们脚步匆匆,快速而来。
走近了才发现,不管是前面打着灯笼的人,还是四角跟随的人,又或者走在最中间那个人都身披黑色大斗篷,把他们都挡的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清楚。
一阵风吹过,呜呜作响,似乎唯一一点不同,就是最中间那个人身量格外小,格外瘦。
这一行人,来也匆匆是去也匆匆,大概半个时辰后,脚步声再次在这个暗道里响起,却是格外的单一,看过去这才发现,只有那个身量小的斗篷人匆匆而回,脚步有些不稳。
拐角处的风有些大,黑色的斗篷一角被掀了起来,露出了一角红色……
元三十年夏夜,元帝薨,时年四十六,而随着这位传奇皇帝的薨逝,元国陷入了从没有过的动荡中,因为元帝薨逝太过突然,还未来得及立下太子储君。
元国大乱,瞬间各个势力开始蠢蠢欲动,觊觎那高高在上的位置,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这样的气氛就这么怪异的笼罩在了元国京城之上,让这个元国的心脏每日都是紧张兮兮。
而这样的气息一直延续了八日。
夜色深沉如水,四处没有一丝风,夏日的炎热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即使房间的窗子和门都打开,依旧觉得呼吸有些不畅,更何况此时外面这一个个明亮的火把,层层密密的把这个房间包围。
幽幽晃晃的明亮在昏黄的窗纸上闪烁,光亮中那一个个森森的箭头上,同样跳动不停的火苗,更是让这紧张的气息瞬间凝结。
偏偏,此时坐在房间里的两个人都是淡然稳重,丝毫不受外面的影响,尤其是里面椅子上,那个正闲适的修理着指甲的红衣女子。
房间里灯光本就明亮,再加上外面光芒的照射,顿时如白昼一般,这手指抬起看过去,都觉得根根分明,粉红透明,带着几分精致呢!
女子唇角微微一掀,视线却是穿过了粉红的指间,落在了对面那朦胧阴影处,嫣红的唇角又是高扬。
“早前听闻,远在赵国的臻皇子体弱多病,却不曾想也是个寡言少语的,连这个脾气也……”女子说道这里,漂亮的丹凤眼微微一扫,落在了外面那森森包围的禁军身上,又是欢快一笑,浑然不觉周身空气的微冷,继续道,“也是一个暴躁的呢!只是不知,臻皇子如此兴师动众,又是为了那般呢?”
半个时辰之前,刚打算洗洗睡了的她,被忽然的嘈杂之声惊觉,然后这个人就那么忽然的从天而降,留下了头顶一片大大的窟窿,然后沉默不语。
来者不善,宛彤当然知道,来的不是时候,让她现在一身睡裙,她也懂得失礼,可终究人家人多,她也只能在这里悉听尊便。
可接下来这一波操作就不太正常了。
想到这里,她又是一笑。
明亮光芒下,女子脸上笑容总是那么肆意飞扬,眉眼弯弯如同皓月星空,在这笑容间,一种淡然宽阔之感由心而生,让人忍不住静默以观。
对面,浅浅阴影处,男人狭长的眼睛顿时一眯,眼底一道光芒划过时,收起了眼里的打量,但心中依然满满疑惑。
元臻,元国九皇子,从小不受宠,更无根无基,被选去赵国做交换质子也是情理之中,本以为他会这样默默终老,客死异乡,可元国突遭变故,他回国参加元帝葬礼,却不想路上时收到了元帝临死前发来的一道鹤毛令!
鹤毛令,以蜜蜡封口为密,信件一侧三根鹤毛为信,属元国最强极机密信件,因为它的高机密性,所以一直以来都是有着一个规矩——但凡接触鹤毛令的人,除了皇帝和收信人,剩余人等全部自尽,以达到鹤毛令的严密性,不能被任何人得知。
而这封自元帝登基到薨逝以来唯一的鹤毛令上只有一件事情——命元臻回国后第一件事,就是不着痕迹的处决宛氏遗孤宛彤!
如此机密的命令,却是为了一个本就该死的女孩儿,如此诡异之处,反而让元臻有些不敢轻举妄动。
毕竟,眼前这个女子早已经是一个待死之人。
十五年前,元国发生了一件大事,积累了上百年赫赫战功的宛府,彼时的宛家家主,堂堂护国将军通敌叛国,证据确凿,元帝大怒,下诏书除以宛府上下斩立决,并邢以凌迟处死!
这件事情在当时引起了轩然大波,宛府在元国那绝对是顶梁柱的存在,这件事情的发生是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的。
皇命已下,刑场每日惨叫连天,可没用几日,执行官便上书天听,询问当时只有周岁的宛氏千金太小,不足以三千余刀的凌迟之邢,该如何处置。
元帝思量多日,终下圣旨,念宛府百年功劳,着宛氏千金宛彤先活几年,待长大成人在行刑。
而那个宛氏千金行刑之日,距离现在还有三月之久……
思绪翻飞,眨眼便收回。
下一刻,男人眼底清明,那双薄薄的唇慢慢的抿紧,然后大手一抬,轻轻一扫。
啪的一声,所有门窗通通关上。
在这一声脆响中,元臻冷冷开口道,“宛氏千金果然不是普通人物,仅仅一个照面,话都没多说,就知道我的身份,试问这天下之人,还真没几个如此聪慧呢!”
“呵——”对面,女子冷冷一笑,却也只是笑笑,没有说话,而那双眼睛却依旧盯着她那纤纤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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