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世烟火》前传 第3章 阿木的“驼峰”突兀在夕阳下

　　那一天的下午，直走到太阳偏西，大小姐日益沉重的身体决定了她是一步一挪上山的，即便如此困难，她也绝不让阿木碰她的手。万千艰难，到了父亲的坟头，徐逸锦居然没有掉出一滴眼泪，呆坐一时，转身默默离去。才刚转出枫树林，强忍在胸口的一口悲气没吐出来，一头栽向春末长得厚实的芦苇丛中。阿木惊呼一声，闪电般伸手抱住逸锦小姐。这时候，巨大的眩晕袭来，阿木作为小姐的人肉垫子，两人一起倒在芦苇丛中。那一刻，阿木的双眼穿过暮春的翠绿的枫叶，西天残阳如血。他费劲地扭过头，看到夕阳为大小姐雕塑般的侧面镀上了一层夺目的金红色的光晕。他想：我不会就这样抱着她死在这里吧。好吧，就这样死了吧，死了算了！

　　当然，那一天阿木没有死，逸锦小姐也没有死。那一跌倒反治好了阿木一见小姐就犯的眩晕病。在太阳即将落下西山的那一刻，逸锦小姐醒了，大小姐终于看清了阿木那张黑脸上的眉眼是周正的，五官是齐全的，甚至是不难看的。当逸锦被夕阳的红光晕染的脸庞微微向阿木侧过来的时候，老六觉得自己没有一点眩晕，而是浑身的热血猛地沸腾，他觉得自己一直在膨胀，快崩溃了，一翻身，将大小姐压在了身下，阿木身后的驼背就像一座小峰突兀在夕阳下，也勾勒出了一层突兀的红光。

　　“木天轩——”大小姐凄厉的一声长叫，阿木伸向大小姐的六指左手定格在夕阳中，成了一个勾染红晕金边的奇怪的符号。因为他清楚地听到，大小姐厉声喊叫的不是“阿木”，也不是“木驼六”，而是“木天轩”！对，木天轩！他是堂堂正正的木天轩，他举人出身的门第怎容“木天轩”做出如此勾当。此刻，木天轩默默翻身下来，低了头，一语不发，却伸手轻轻将大小姐从芦苇丛中扶将起来，就这样，一路扶着，直至回到茅屋中。

　　从此，大小姐开始直接跟阿木对话，而不是通过金姨娘传话，但是，每次对话之前，都会客气地加上一句隆重的称呼：“木天轩”。这隆重的称呼，让阿木更觉得肩上的担子的沉重。原来他阿木是将镬灶间盘在小腿肚上，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但现在，算上两个女人以及她们肚子里的孩子，突然增加了4口，阿木每天想的最多的是怎么填饱大家的肚子。于是，他疯狂地开始接活。其实，楠枫方圆百里受过徐家恩惠的百姓很多，这个时候，明里不敢接济金姨娘和大小姐，暗地里不断给阿木活干。阿木到了哪家做活，总能拿到比平常多很多的酬劳，今天东家多给他一袋粟粉，明天西家让他背一筐马铃薯回家，甚至还有偷偷塞给他几个鸡蛋让他带回家，给家里怀着孩子的女人补身子的,日子居然结结巴巴地过了下来。

　　木家的日子就这样过着，一切似乎只在静候着两个女人肚子里孩子的降临。

　　可是，在外忙活了一天的阿木每天夜晚歇息后，在他就寝的柴间里，几乎都会做一个同样的艳梦：夕阳下，他侧身抱着大小姐躺在芦苇丛里，落日的余晖像一袭薄衾柔情万分地罩住他们，……可是，每次这样的梦做到更高潮的时候，他总会被家里的那只芦花大公鸡给叫醒，一忍再忍，他一怒之下，宰了它。金姨娘炖好芦花鸡的时候，快活得眉毛都要飞起来了，可她到死也没弄明白阿木为何不伸一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