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扣在城主府的第六日,秦邀月已经没想着逃跑了。
一是实在难逃。
外面都是鞑子,刀剑无眼的,只怕出城没走多远小命都交代了。
二来,若说要回西凉看看,那边形式莫测,倒不如先在南梁站稳脚跟,到时候若真的有什么变故,自己势必要有基础和本钱夺回帝位。
“简单来说就是暂时性混吃等死。”
秦邀月精辟的总结,纤臂在水中撩过,热气氤氲,溅起的水珠又砸落,撩开一池涟漪。
现下外面正打得热闹,这城主府中有吃有住,虽然整日被封鸣那厮在暗处盯着,但总归也算是享福了。
靠着床沿上的秦邀月脑中百转千回,一张千丝百网的未来之路浮现,走错一步,便再不可回头。
昨日夜里,楚墨又找了过来。
问她为何化名秦暮,明摆着的不死心,所幸她干脆说因为认了秦河这个大哥改的,胡乱掰扯竟圆了过去,暂平了那只狐狸的疑心。
迟夜要去联系弦音他们,秦河他们一行人都已入了军,她若去,也好有个照应。
扎稳根基也好,步步为营也罢,眼前路,也只能看一步走一步。
忽然,那万千星辰般的眸子闪过一丝狡黠,径直从浴桶里出来,长臂一捞穿了衣服,快步往外去。
她大步流星朝着走到楚墨房门前,轻扣门环。
“殿下,我能进来吗?”
等了半晌,里面才传出应声,推门而入时,一股淡淡的药香萦绕鼻尖。
屋里只在书案旁点了一盏灯,案头堆了人头高的待批阅的折子,那人披着墨色狐裘正看着,待秦邀月走到案前才抬眸。
“何事?”楚墨合上手中的折子。
眼前的人想尽办法从这城主府中出去已经数次了,他见怪不怪,只看她还能耍出什么花样。
“殿下,我想去军中。”
秦邀月开门见山,难得没有耍滑头。
“哦?”
楚墨身子微微后仰,抱手打量着眼前一身男装的女子,忽而一哂:“你可知南魏从未有女主入军的先例。”
他有些惊讶,没想到这女人此番找自己竟是为了参军。
眼下正是战乱,鞑子大军就在城外,她是嫌自己活得太舒坦了?
“圣人言,成大事者,须得敢为天下先。”
秦邀月轻晃着脑袋,眸中尽是真诚,“若是从殿下此处有了先例,日后我立了军功,岂不是更显殿下贤名?”
“可你男子装扮,便是在骗人。”
楚墨望进那一双清澈见底的眸子,若是旁人定不会相信这双看起来纯白无害眼睛的主人竟是个奸诈狡猾的主。
“从军者,就应该与大家同衣同食,我不会觉得不便。”
秦邀月蹭着脚走进了几分,站在案边,语气诚恳:“眼下家国为难,我也想出一份力,还请殿下应允!”
突然,有人轻叩着门道:“殿下,药来了。”
外面封鸣领着侍女端了东西侯着,楚墨看了一眼尤不死心的秦邀月,抬手一挥:
“你答应我的东西,你还没有找回,待你找回再说。”
随后朝门外应道:“进来。”
被他四两拨千斤般地驳回,秦邀月怒然转身,眉头皱着,眸子一转:看来只能用那个方法了,这可是你逼我的。
眼看封鸣就要带着侍女进来,她正转身走着,身形一晃就往后倒去。
“哎呀!”
秦邀月娇斥一声,身子便向后倒去,楚墨已然察觉问题正要起身,腿突然被按住,这一倒,两人正装了个满怀。
一人冷冽尊贵,一人布衣清秀,昏黄烛火暧昧,两人相拥对视。
众人一入屋子,看见的便是这番景象。
这一撞,眉目相贴近在咫尺。
身上之人温软,他想推开,一手正掐在腰处,只够盈盈一握。那一声耍赖娇嗔般的哎呀像极了那个人,恍惚间,那个一袭极艳红衣的女子顶着珠冠一步一摇过来,忽地倒向他。
她一向牙尖嘴利的,攥着他的衣袖恶狠狠警告道:若是你那日抱了别的女子,我便将你这双手废了,架到火上去烤了喂狗。
楚墨瞳孔一缩,忽的心神一,回过神来正猛地想要将身上的人掀翻,秦邀月却已经反应很快地起身退开。
“草民该死!”秦邀月埋头认罪,嘴角一抹浅笑:“都怪我没站稳撞到了殿下,自请”
此一言极妙,任谁听了都觉得是两人正在缠绵,不想被人知道故用此借口,楚墨听得眉头一皱,挑着一抹冷笑——她竟用这种办法逼自己。
门口的众人一听,刚刚震惊的眼神瞬间变得微妙,纷纷低下头。
古来王侯之中总有那么一两个有断袖之癖的,没想到宁王殿下竟也是!
侍女眼中满是八卦之火,却只能埋着头,毕竟王侯秘讳他们这些做下人的知道越多,死得越快。
就连封鸣都怔在原地,这还是两年来第一次有女人敢倒在自己王爷怀中!
秦邀月抢先一解释,楚墨此时再罚,倒显得他暴戾斤斤计较。
然而楚墨却起身俯视着眼前的身影,目光森冷。
“确实该死。”
不会真要记仇吧?
秦邀月咬着下唇,她这也是下策,但是也只能这样逼他将自己送到军中去,否则不知要与这老狐狸周旋多久。
头顶之人迟迟没有发话,秦邀月疑惑抬头,撞上一束凛冽的目光赶忙低下头。
就在她以为此次又失败时,楚墨忽然出声了。
“既然你自请罚,那便去领了。”他重新坐回椅子上,掩下眸中汹涌:“军中劳苦,你可不要后悔。”
“是。”
秦邀月表面一副认错悔过的模样,心中却已经偷乐。
而一旁的侍女眉头一挑,脑补一出爱恨情仇的大戏。
秦邀月却有些疑惑,这话中怎么听着有几分警告的意味?
但是目的既已达到,其他的日后走一步看一步。
她领了令,随后收了几件衣服便被封鸣领着去军中,不知为何,总觉得封鸣有些幸灾乐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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