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蜃

　　“小心！”

　　天水无心身形一动，抬掌便向那触手拍去。但那触手却十分敏捷，眼看着要撞上他的手掌，硬生生在空中划了个圈，绕了过去，反而再次缠向沈天衣。

　　沈天衣哼了一声，反手拔出翩鸿剑，看也不看，斜斜往上一刺，正将那触手刺个正着，瞬间将它斩为两段。那触手遭此重击，急忙缩回了黑暗中。那被沈天衣斩下的触手在地上如蛇一般翻滚，仿佛还有生机。

　　沈天衣弯下腰准备细看，孰料那鬼东西竟然还有一搏之力，猛地冲他面门撞来。这变化来得突然，沈天衣只来得及挥掌挡住面门，便觉得腕间一痛，全身一麻，脑中一片空白，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

　　眼前走马观花出现了许多画面，这些画面如同雪花般飞快的在眼前消失，眼前只剩下白茫茫一片。在这空寂的白色中，突然响起一个女孩儿悲切的哭声。沈天衣茫然四顾，原本弥漫的雾气散开，出现了一间破庙，那女孩儿的哭声便是从那破庙里传出。

　　沈天衣身不由己的走进庙中，里面神像倾颓，四壁坍塌，冷风从那些破洞中灌入，冷得刺骨。神像前的地面上铺着一点杂草，一个形容枯槁的老乞丐躺在上面，看样子已经咽气多时。而那哭泣的小女孩儿便跪在老乞丐身前，低垂着头，似乎正在向那神像祈祷。

　　这场景莫名的熟悉，沈天衣如游魂一般看着那女孩儿的背影，双目空洞，心绪难言。直到那女孩儿忽然站起，转过身来。等到看清那女孩儿的相貌，沈天衣才如遭重击，脸色大变。那女孩儿却对她视若无睹，毅然从她身旁擦肩而过。

　　沈天衣张口欲言，但话却被哽在喉咙，直到那女孩儿的身影被风雪覆盖，她也没有说出。

　　画面一转，她又来到一处山门前。她举目四望，这地方看起来熟悉又亲切。几个孩子跪在山门前，小脸苍白，身子摇摇欲坠。她又一次看见了那个小女孩儿，只见她狠狠咬着牙，唇间已被她咬出鲜血，她似乎不知疼痛一般，仍旧一脸坚毅的跪在那里。

　　这时，一名老者自天而降，他看了看这几个孩子，忽然开口问道：“为何学道？”

　　有孩子说学道长生，也有孩子说为家族光耀门楣。轮到那小女孩儿时，她抬头望着那位老者，清凌凌的目光如雪一般，坚毅道：“行侠仗义，仗剑诛邪，还世间一片清宁！”

　　这声音掷地有声，如同当头棒喝，那原本站在孩子们身前的老者忽然抬眸向她望来，疾言厉色道：“沈天衣，你道心何在！”

　　沈天衣脸色一白，眼前画面旋转扭曲，但那老者的声音却一直回荡在她耳中。

　　“道心何在！”

　　“何在！”

　　沈天衣捂住头，痛苦的拧紧眉。疼痛中，她感觉自己被人揽入怀中，一只温暖的手掌轻轻拍着她的背。原本清冷的声音亦变得温柔缠绵，“天衣，没事了，我在呢。”

　　沈天衣动作一顿，抬眼向那人看去，见他原本冰雪一样的面容已经消融，此时眉眼含笑，美得令人窒息。她呆呆道：“天水无心，怎会是你？”

　　那人轻笑道：“你爱我，故我在你心中。”

　　“爱？”沈天衣愣愣的重复了一遍，心间仍是一片茫然。

　　那人又笑道：“自然是爱，否则你怎会背弃师门，选择与我厮守？你忘了么？三年前，我便昭告天下，娶你为魔后。”

　　“魔后？”沈天衣仍旧一片茫然，为何这些记忆她都没有？她用手撑住剧痛的额头，越是回想，便愈发觉得头痛。她拧着眉：“为何我什么也不记得？”

　　天水无心安抚着她，声音温柔如水，“想不起来没关系，你只要知道，我们相爱，这就够了。”

　　他的声音似有魔力，沈天衣渐渐觉得头似乎没有那么疼痛了。她轻轻依偎在他怀里，只觉得整个人充满了幸福，心里甚至想着，如果这一刻可以永恒，那该多好！

　　她闭上眼，完全沉浸于幸福中。并未看到原本揽住她的天水无心突然面容扭曲，表情狰狞。也未看到他忽然生出的闪着寒光的尖利指甲，正缓缓想着她脖颈抓来。

　　眼看着那指甲将要撕破沈天衣的喉咙，天水无心狰狞的面容上闪过一丝邪恶疯狂的笑意。他用力向前抓去，沈天衣却在此时忽然睁眼，双目含笑，静静看着他，一只手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你是什么时候……”天水无心一脸错愕的瞪着她，不明白沈天衣为何会发现他的异样。

　　沈天衣从他怀里出来，一脸戏谑的看着他，“你是不是想问，我是什么时候看破你的幻境的？”她啧了一声，“说起来，你这幻境确实很厉害，我到底是什么时候中招的都不知道。不过，自从你出来以后，我就已经肯定我必然是中了幻术。”

　　“为什么？”

　　“为什么？”沈天衣想了想，“天水无心确实生得美，我也确实喜爱美人，但我为仙门榜首，他为魔门圣子，我们怎么可能相爱？”

　　沈天衣说得理所当然，但那扮作天水无心的怪物却忽然意味深长一笑，“是吗？幻境中所见，皆是你执念所生，亦可称作心魔。若非你心中所想，我又为何会是天水无心的模样？”

　　沈天衣听了此话，只是冷笑，“邪魔，休要乱我心神。我修心意剑，可斩世间万物，何来心魔？”

　　“心意剑？”那怪物哈哈笑道：“世间最难测心意，而你却偏要修习心意剑，却又知何为真心，何为心魔？”它邪笑道：“你可能辨认出，你现在是本尊，还是心魔……”它的话戛然而止，目光渐渐下移，看到了刺入它胸口的翩鸿剑，“你……”

　　沈天衣看着它化作光点消失的身体，摇头叹道：“废话真多，想乱我道心，还差些火候！”

　　眼前一切渐渐消失，沈天衣再次睁眼时，已经回到了之前的仙帝陵主殿。殿中所有人皆已陷入环境中，就连魔门三位圣子也不例外。沈天衣道心坚定，竟是第一个醒过来。

　　此时，那晶莹的王座上却传来一个轻灵的轻笑声，“咦，想不到你这么快就从金蜃珠的环境中出来了。”

　　沈天衣吓了一跳，猛地转眼看去，就见一个穿着华丽宫裙的少女坐在那王座上，一脸好奇的向自己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