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月下美人

　　重新整了一下洞府，安葬了那位被姬如枭杀死的如一道人，沈天衣与谢不鸣这才坐下来好好歇息。

　　在洞府摆了迷幻阵，又检查了姬如枭和似梦身上的傅仙绳，沈天衣坐回蒲团前闭目养神。这一天的经历如同走马观花一般在她脑中一一闪过，然后她轻轻皱起了眉。

　　这一切显得太简单了，简单得让沈天衣感到了一丝不安。

　　沈天衣当时设这个局时，原本只是想让谢不鸣试探一下这位血笛使到来的目的。故意拿出长恨仙府，就是想看一看这姬如枭会不会上当。如果他到周家集有重要任务，那么他就不会轻易跟着谢不鸣到这长河宗来。反之，若是他原本就只是出来云游，陡然间听到长恨仙府的消息，必然十分重视。

　　事实证明，姬如枭确实非常重视，他直接跟着谢不鸣到长河宗来了。那就证明，这姬如枭到周家集是不报任何任务的。

　　这似乎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却是最大的问题！

　　仙门与魔道势同水火，再加上周家集乃是离天剑门最近的仙市，只要不是脑袋有病的魔门之徒，是不会轻易到这里的来的。

　　可是偏偏姬如枭来了。

　　沈天衣转头看向角落里的姬如枭，这位魔门大人物此刻还在昏迷，倒是与他绑在一起的似梦还睁着眼睛。注意到沈天衣的目光，她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沈天衣正待着无聊，见似梦如此，就想去逗逗她。刚一起身，洞府外却传来一阵金戈交击的打斗声，间或夹杂着几人的呵斥与闷哼声。

　　谢不鸣一下跳起来，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兴奋道：“师姐，外面有人斗法！”

　　沈天衣一把摁住他的头，“别人斗法，你兴奋个什么劲儿？待在这里别动，我去看看！”说完就要出去，临行前又觉得不妥，将阑翎召出来吩咐道：“看着他们，我去去就来。”

　　她转身出了洞府，外面山林间飘着细雨，山风吹得轻缓，山雾将四处渲染成一幅幅浓墨重彩的画卷，竟是充满了诗情画意。

　　此时，不和谐的打斗自东方传来，法光将那边的天空染成了瑰丽的色彩。沈天衣看着那边沉吟片刻，随后还是飞身踏云，向东方而去。

　　金丹修士的速度何其之快，几乎只是眨眼间沈天衣便来到了那斗法之处。只见这里正处于两山相接之处的峡谷，其间密林横生，飞瀑倒悬，若是单看景致，却是秀丽清雅。

　　沈天衣找了个地方掩住自己的身形，又隐藏了气机，就向那林间斗法的几人看去。

　　那打斗的三人皆是身着黑衣，其中两人看来是一伙的，一人持刀一人拿剑，齐齐向另外那人攻去。另外那人背上虽然背着一根类似长棍的武器，但他却并未使用，反而使出一双肉掌迎击二人。三人你来我往打得不亦乐乎，术法光芒闪烁倒也好看。

　　不过，沈天衣关注的却并非他们。

　　在三人争斗的不远处，一棵花树下，还站着一人！

　　此人虽并不参与斗争，但他只是随便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非常强大的压迫感的！沈天衣几乎刹那就做出了判断，此人身份必然不一般！

　　再次被那两人的刀剑逼退，花树下那人似乎有些等得不耐烦，他略显清冷的声音响起：“三招之内，解决他们。”

　　“是！”接到命令的那人立即精神一震，连连闪身躲过了砍到腰间的刀与刺到胸口的剑，他反手拔出背后的长棍，手腕一转，长棍往前一递，堪堪抵住二人的刀剑。接着，他一挑棍尖，单手捏诀，口中一声低喝，长棍横扫出一片清光。那清光犹如利刃，轻易破开了对面两人的防守。两人顿时顿住不动了。

　　那使棍之人缓缓收回动作，对面两人便齐齐倒在了地上，此时他们颈边的鲜血才喷涌出来。

　　“公子！”那人将长棍倒插回背后，转身便跪倒在地，垂下脑袋等候吩咐。

　　花树下的身影微微一动，清风徐徐间，一个修长高挑的身影自阴影处走了出来。白衣墨发，身姿秀挺，行走间步步莲花。

　　此时风住雨歇，明月高升，清冷月光透过层层枝叶倾落于那人脸上，沈天衣忍不住闭住了呼吸。

　　当年真仙盟推出一张天元十大美人榜，其上将御天宗之女秦紫烟列为第一美人，并附判词“倾国倾城，绝美无双；洛神之姿，神女之貌”。虽然沈天衣与薛凝玉相交多年，也曾多次被邀请去御天宗，却终究无缘得见秦紫烟，此为她如今第一大憾事。

　　然而，此刻看着那白衣美人的面容，沈天衣的脑中却冒出这样一个念头：大抵第一美人就是这样了吧……

　　毫无疑问，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即便是沈天衣这样的人物，在看到了如此惊世的一张脸之后，她也仍旧被那月光下如同仙人一般的美人所震慑，以至于泄露了一丝气息。

　　而说时迟那时快，白衣美人已然踏风而行，身形疾如闪电，几乎只是眨眼间便到了沈天衣的藏身之处。离得近了，沈天衣才惊觉，原来美人眼下竟有一颗精致的泪痣……

　　高手过招，最忌分心。沈天衣连犯两次，回神间美人的手掌已经当头罩下。此时闪避已是不能，拔剑亦嫌太慢，空间狭窄也无从躲避。电光火石间，沈天衣只得挥掌相迎。

　　两掌一击，犹如惊雷爆破，怒涛拍案，一层无形的罡气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将方圆几百里的树木拦腰折断，惊得林子里的妖兽惊吼连连。

　　那白衣美人被震出去十几步，使出全力才堪堪停稳，再抬首时唇边已经染了一抹殷红。而再看沈天衣，她却仍旧站在那里纹丝不动，见他望过来，似乎显得有些担忧道：“你……你没事吧？”

　　白衣美人神情一凛，眉头微微一皱，目光冷冷盯在沈天衣身上，“你是谁？为何躲在暗处窥视？”

　　沈天衣抓了抓脸，嘿嘿干笑两声，企图以此化解尴尬。但那白衣美人冷冷的目光仍旧落在她脸上，让她更是无从解释。难道说直接告诉人家，其实我就是过来凑凑热闹的？

　　正尴尬间，之前那背长棍的黑衣人不知从哪里转了出来，两人一照面，不约而同齐声道：“是你！”

　　“你们认识？”

　　迎着白衣美人冰冷的目光，沈天衣真想感慨一句，人生何处不相逢。

　　原来那背着长棍的青年，竟然就是半日前在周家集仙市中遇见的黑衣人。此时他与沈天衣互通姓名，自言名曰云逐月，而那白衣美人乃是浩川流域柳家二公子柳无心。

　　沈天衣道：“那两人为何追杀你们？”

　　云逐月还未答话，一旁调息完毕的柳无心睁眼，眸中杀气一闪即逝，冷哼道：“魔门宵小，不足挂齿！”转而看向沈天衣，目光冰冷，带着警惕与审视，“你又是何人？为何会在此处？”

　　沈天衣摸了摸鼻子，面不改色胡诌：“我姓沈名芥，一介散修。今日应友人之约，路过此处，见空中法光闪烁，于是忍不住好奇一观，绝无不轨之心！”

　　云逐月也在一旁劝道：“公子，这位沈道友胸襟豁达，光明磊落，绝非歹人……”柳无心一个眼刀飞过来，云逐月只得乖乖闭上嘴巴，默默走到旁边去了。

　　不过，即便如此，沈天衣仍旧觉得心间一暖：这云逐月也实在太可爱了吧，就请他喝了一杯酒，就能知道自己是个光明磊落的人了。

　　然而，柳无心看起来却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人，他目光沉沉，静静凝视沈天衣，他绝对不相信沈天衣的出现是一个巧合。沈天衣自问问心无愧，唯一心虚气短的大概就是方才没有控制好力道，将这位美如谪仙的柳公子打伤。

　　沈天衣毕竟法力高强，柳无心被打伤之后，虽然马上服用了丹药，打坐调息。奈何时间太短，此处又是荒郊野外，旁边还站着沈天衣这样一个高手，因此他也只是暂时压住了伤势而已。如今夜深露重，山风一吹竟觉通体冰凉，他缩了缩手脚，原本瓷白的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

　　沈天衣自诩是位怜香惜玉的翩翩君子，注意到美人畏冷，忙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件大氅。她刚展开了准备披到美人肩上，就被美人冷冷的目光制止了，“你做什么？”

　　“看你冷，给你披件衣服啊。”沈天衣一脸无辜。

　　柳无心冷冷道：“拿开，唔……”他忽然面色惨白，猛的喷出一口鲜血，毫无征兆间就晕倒在了沈天衣怀里。

　　沈天衣：“……我什么都没干啊！”

　　云逐月慌忙跑过来，一脸紧张的查看了柳无心的情况，惊道：“糟了，公子的毒发作了，可是解毒丹已经吃完了！”他站起来急得团团转，“怎么办怎么办？”再回过头来时，沈天衣已经将晕过去的柳无心身体扶正，与自己相对而坐，双掌相抵。他大吃一惊，连忙上去想要拉开沈天衣，“沈道友，你别乱来。你不知我家公子修习法门，若是你修习的法门与我家公子相克，这么做只会害了我家公子！”

　　沈天衣纹丝不动，向云逐月投去一个安慰的笑容，“别担心，我不会害了你家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