媺娖提心吊胆地坐在一所宽敞的屋子里,既没有心思观察屋子的陈设,也没有去想一会该如何应付来人的问话。媺娖只知道这里是南京皇宫的某个地方,可能是某座偏殿吧,别说南京的皇宫自己没有来过,就算是北京的皇宫,自己也没去多多少地方。
记得小时候,大约是在十三四岁之前,自己还和哥哥弟弟们一起到处跑,甚至还经常去哥哥上课的地方去玩,后来随着年龄的长大,自己活动的范围也越发的变小了,甚至仅限于寿宁宫一带了。一会儿来了人,只能凭借自己十二三岁以前的记忆了……
昨天今晚的时候,接到了宫里送来的圣旨,说明天一早进宫接受百官的审验,圣旨宣读完毕之后,所有人当即便被禁足,不能再随意离开房间,今天一早连早饭都没吃好,媺娖等人便被带到了皇宫里,并被分别安置下来,作为这一事件的主角,媺娖自然获得了特殊的待遇:被单独安排在了一个房间里。
一会怎么办?听到到时候很多曾在北京任职的文武官员都会过来,能不能糊弄得过去呢,苏姐姐、王佥事还有所有自己熟悉的人,都被带到了别处,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一想到这些,媺娖的心里顿时像揣了一只四蹄乱蹬的小鹿一般,甚至开始有些害怕了起来。
“不能怕,不能怕……”媺娖做了两次深呼吸,不停地安慰着自己,“北京的官熟悉太子的官员都降了大顺,昨天丘执中所说的那几个人都是几年前见过哥哥的人,过了好几年,人的模样会变的,实在不会答的,就说自己记不清了,高健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选择性的失忆……”
不知道过了多久,媺娖感觉有些口干舌燥时,这才想起来,旁边还有刚进来的时候,内侍们给留下的茶水,伸手摸了摸,早已经凉了,但是实在口渴难耐,媺娖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端起杯子喝了起来,毕竟,长这么大,自己从来都没有喝过凉水,即便是在从北京南下逃亡的路了,苏姐姐也是一直给自己喝刚晾好的开水的。
媺娖刚把茶碗放下,房门便被人推开了,媺娖心中一惊,赶紧端端正正地坐好。房门被推开后,外面的人并没有急着进来,而是静静地在门口儿站了片刻,似乎是听里面的动静,过了一会儿,来人这才缓缓地迈进门来。
媺娖站起身来,和对方对视了一下,只见来人是个五十岁左右的老臣。
“我记得他!是皇兄的老师,大学士王铎!”想到这里,媺娖赶紧上前几步,深深地施了一礼,说道,“数年不见,恩师可好?"
不料王铎并没有还礼,将媺娖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了一翻之后,问道:“汝既然口中称我为恩师,可知道我姓甚名谁否?”
“恩师乃东阁大学士,姓王讳铎,曾为我授业三载。”媺娖答道,“恩师调任南京后,再未相见,不想今日在此遇见恩师。”
“当初我在文华殿担任讲官之时,你案几之上放有何物,可还记得?”王铎随即再次发问。
媺娖想了一想,随即答道:“恩师差矣,当年恩师为我授课,实在华盖殿,而非文华殿,文华殿虽然曾做太子东宫,但早已改为圣驾别殿。”
听到媺娖的答话,王铎的情绪明显地激动了起来,声音也开始有了一些颤抖:“那可还记得桌案之上放有何物?”
“有教我识数时的算子数枚,五黑五红,黑者为玉制,红者为玛瑙,另有西洋传教士所制地球仪一个,为黄铜所制,幼时顽劣,曾将其碰到地上,日本国处被摔出了一处凹陷。一直未曾修复。其它的……不记得……”媺娖答道。
“殿下,你受苦了!”还没等媺娖把话答完,王铎便一把将媺娖抱在怀里大哭起来。
“恩师,切莫如此,审验尚未完成,切莫如此……”媺娖一边劝慰着王铎,一边心中也一阵的发酸,不觉也流下了泪来。
“老臣无能,令殿下受此大难……”王铎说着话,忍不住伸手抚摸了一下媺娖脸上的那处伤口,媺娖顿时像受到了电击一般,浑身抖了一下,但是脑海中随即想起之前苏夏与王世德等人所告诫她的话:
“你现在是太子,是青春少年,是个男人了,别人如果拍了拍你的肩膀什么的,别放在心上,别有太过火的反应!”
“恩师,别提这个了……”媺娖赶紧抬起袖子将脸挡上,小声说道。
“老臣失礼,是老臣失礼了。”此时王铎也想起了那天冯可宗与丘执中在朝堂上向弘光皇帝禀报回访结果时所说的话:
“……左臂受重创,失去一手,左侧面颊有刀伤,据随行者王世德称:‘太子受惊过度,一边数日昏迷不醒,至今夜晚仍不敢一人独住……’,臣等亲见太子就寝时,有一锦衣卫百户苏氏陪同……"
王铎并未多想,只道是碰到了媺娖的痛处,急忙扶媺娖回到位子上坐好,说道:“殿下在此稍坐,我出去跟他们打个招呼,马上就去禀报当今圣上,为你正名!”
媺娖急忙拉住王铎的袖子问道:“恩师,还有些什么人?”
“殿下莫怕,也无非就是些曾在北京任职,曾经在小时候见过你的朝臣罢了,他们还都没有我见的次数多呢,放心,也就是问些皇室的宗亲关系,还有皇宫各处的位置,顶多问些先帝告诉过你的一些蕃镇守将的驻地罢了。”
王铎又宽慰了媺娖几句,便想离开,说道:“殿下在此稍候,那些人很快过来,那天过去给你送衣服的丘执中,其实也是去审验殿下的,我们俩这两关一过,剩下的就都好办了。”
王铎说完,又指了指房间外面,说道:“那边还有一个等着老臣去问,殿下在此,那个定然是假的了,待老臣会会他,也好回去交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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