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顺军大营

　　时间：永昌元年/崇祯十七年，三月十六日

　　地点：北京城西，大顺军主营驻地

　　大营刚刚扎稳，李自成便立刻命人召集手下的各位文臣与将官到大帐中集合，参加紧急军事会议，开会的目的只有一个：北京已经到了，眼下怎么办？是攻城，还是和谈？

　　之所以无法做出决定，原因很简单：

　　那就是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到了北京!

　　自北上以来，一路之上的各地守军，除了武宁关的周遇吉之外，几乎一律望风而降，从这之后，不断有流民与降军加入大顺军的北上队伍，此时的大顺军，就像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多，以至于多到了有些让他害怕的地步，因为降军的数量，已经超过了自己的主力老营兵的数量。

　　就在几年之前，自己还被孙传庭打得只剩下一十八骑逃入深山，而现在，自己的手下有了一百多万的兵员，那就意味着自己要解决这一百多万人的吃饭问题，而且还得给这一百多万的兵士们发军饷。

　　大顺朝的财政状况，李自成心里是清楚的：不管军粮还是军饷，都已经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最令他担心 还一点就是，那些刚刚归顺过来的降军，还有刚刚加入大顺军的流民，正瞪着血红的眼睛盯着自己，期盼着属于自己的那份粮饷，如果不能得到妥善的解决，而引发兵变的话，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打开门来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

　　这是当初手下的谋士李岩提出的口号，不过李自成现在有些后悔当初这样的口号了，百姓不纳粮，你让大顺军吃啥，那就只能去搜刮那些富户和士族们，用他们的钱财来“助饷”，然后再拿出来一部分分给百姓，以兑现口号中的承诺，之后便是一路转战，一路“助饷”，最终，他在各方势力的裹挟之下来到了北京。

　　在中军大帐之中，坐在正中上坐的李自成，虽然已经是名义上的“皇帝”了，但是仍然保持着当初的生活习惯，穿着一件蓝色的箭袖粗布衣衫，头上带着一顶破旧的范阳毡笠子，吃着和士兵们一样的粗茶淡饭，没有菜的时候甚至以盐拦辣椒沫来下饭，要是加点儿烧酒，那就算是奢侈的了。至于外出的时候，除了多了一顶象征着自己皇帝身份的华盖，与往日并没有多大的变化。

　　见李自成坐在那里一直在发呆，已经就座的文武官员便悄悄地怂恿坐在他旁边的宋献策上前提醒一下。

　　“万岁，大家都到齐了。”宋献策小声提醒道。

　　宋献策的声音虽然很轻，但是还是把李自成的思想一下子拉了回来。

　　“嗯？”李自成打了个冷战，看了看宋献策，又看了看在座的文武诸将，虽然此时他已经回过神儿来，但是却一时又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了。

　　见李自成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刘宗敏站起身来，拱手说道：“万岁，各部将领已经传回了消息，现在已经完成了对北京各处城门的包围，京城现在已经是咱们的囊中之物，明朝皇帝已经跑不了了！"

　　“后续军队还有多久能够到达？”李自成明白，虽然已经到了北京，但是北京守军是否真如情报中所说的不堪一击呢？他心里没底，当初在武宁关，一个周遇吉总兵，誓死不降，令他折损了好几万人，差一点儿就打了退堂鼓，万一北京再出一个这样的人，岂不功亏一篑？大老远的跑到北京，若是被打得落花流水，岂不令天下人笑掉大牙？

　　“很快，最迟天黑时分后续十五万人就能赶到，再加上咱们这六万多，一定可以拿下北京。”刘宗敏这个铁匠出身的壮汉，拍着胸脯，自信地说道。

　　“派去的使者呢？可带回了消息？”李自成又问道。

　　“杜勋已经入城，但是暂时还没有回来。”宋献策答道，“现在还不知道谈成了什么样。”

　　“要我说啊，还谈什么谈，咱们一鼓作气，直接杀进城去，抓住明朝皇帝，抢他个痛快！”刘宗敏撇了撇嘴说道。

　　“咱们现在就这几万人，如果冒然进攻，再冒出来一个周遇吉那样的人物，可怎生是好！”一提到周遇吉，所有人的脸上都像是上了一层冰霜，会场的气氛瞬时凝重了起来。

　　过了半晌，刘宗敏才开口说话，口气也明显地不如刚才嚣张了：“咱们这一路上不就碰到那么一个周遇吉吗，你看自那之后哪个地方不是望风而降。”

　　“闯王说得对，还是慎重一些的好，何况今天晚上后续部队就到了，攻城也不差这半天的时间了。”军师牛金星也插进话来，开始和稀泥。“再说了，咱们手里还拿着明朝的好几个王爷，万一皇帝佬儿答应了咱们提出的条件，大家还能省下这把子力气了呢。”

　　“也是，等把饷银弄到手，大家解了燃眉之急，再打北京也不迟嘛，反正这样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刘宗敏的话刚说到这里，然后大帐的帘子被人挑开，负责在外面担任警戒果毅将军罗虎走了进来。

　　“启禀万岁，刚才探子来报，从城里出来一个人，骑着马奔咱们大营而来。”罗虎说道。

　　“是使者回来了吗？”李自成急忙问道。

　　“不是，据探子说，从身形来看，那人不是杜勋，而且孤身一人，没有随从，穿着一身黑衣，似乎还不会骑马……”

　　“啥？不会骑马？”

　　“对，探子说，那人一路上纵马狂奔，骑得东倒西歪，还有那马好像不怎么听他的指挥，经常停下来打转儿……”罗虎说完，犹豫了一下说道，“会不会是大明朝廷派来的杀手刺客？”

　　“刺客?大白天的，会派刺客过来行刺，这是哪门子的道理！再说他们有这个胆量吗？”听到罗虎这么说，刘宗敏顿时跳了起来，擂着桌子说道，“老子这就出去，会一会这个家伙，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货色！芳亮，走，随老子出去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