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找不到她

　　转眼便过了小半个月，盗贼夜袭鹤泉山庄的消息在天乾城内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一时，鹤泉山庄威望一落千丈，邱老太君的地位被动摇，山庄频出内讧，里里外外，乱得不行。

　　主要原因还是在邱老太君身上。她再厉害，可终究是个女人！当初，在邱鹤翔执意要把庄主之位让给她时，庄内就有一大批人不愿意。之前一直阿谀奉承，也不过是没有空子可钻。如今，那些不满她的人便以此为利刃，一刀一刀向她砍去。

　　于是乎，邱老太君心力分散，搜寻舒叶的人也减少，一心想着挽回声誉，保住自己地位。

　　而梁韧一直在找舒叶，混入了山庄内部，企图在山庄里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可日子一日一日逝去，还是没有找到一点有用的线索，倒是见识了一番山庄的争斗。

　　是夜，他溜进了兵器库，只是想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当各式各样的兵器映入眼帘时，他也吃了一惊。

　　鹤泉山庄到底有何秘密？竟然还暗藏这么大一批兵器。

　　借着火折子的光，一步步往里走去，当看到眼前那似冰雕一样的东西时，他才终于恍然大悟。

　　秋猎时，皇上的寝殿处有温泉，他还觉得不可思议，就这鹤泉山庄，有泉水还能解释，但温泉，就有点夸张了。

　　不曾想，鹤泉山庄内部竟是这般别有洞天！

　　哒哒哒——脚步声传来，他赶紧往钟乳石柱群中躲。

　　不多时，只听“哒哒～咚，哒哒～咚”的声音交替不断，越来越近。

　　他知道，来人是老太君。

　　据他近日所察，老太君因年事已高，眼睛不好使，再加上内讧，精神有些恍惚，所以他敢肯定，她没发现锁是开了的。

　　老太君进来，伸手抚摸着一件件兵器表面，叹息不已，仿佛这些东西是她逝去的韶光。

　　他只知道老太君是元夏第一位女将军，其他的一无所知，难道这位女将军背后还有什么故事？

　　老太君待了大半个时辰，除了沉重的叹息，没说一句话，然后拭了眼角的泪，步伐略显沉重的走了。

　　当“咔嗒”的落锁声传来，他才走出来，四处又看了看，最后狐疑的凝视着湖面。

　　纵身一跃，跳了进去。如果舒叶当时被困在里面，那只有河才是唯一的退路。

　　因为是深夜，一片漆黑，游了许久，他也不知周围究竟是什么样。凭着感觉摸索上了岸，准备等到天亮，沿河岸去找。

　　找了棵树，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闭目养神。

　　——

　　翌日，天色微亮，梁韧便已踏上寻找舒叶的征途。

　　他迫切地想要快点找到她，因为心里担心舒叶那个笨蛋一个人会出意外。

　　之前他只知道舒叶在自己心里有点不一样，却从未认真去看，她到底因何而特别。

　　如今，他终于知道了，因为她是舒叶，他想保护的女人！

　　歘歘歘——荆棘勾擦过他衣服的声音，还有他急迫的脚步声，却并未淹没在瞿水流淌声音之中，自成一个韵律，重复着，不停歇。

　　在他沿河岸找舒叶的第十日，他碰到了一个难以抉择的难题。

　　瞿水因山形走势而分出了两条支流，一条反常的向北，一条执拗地往西南奔去。

　　截然相反的两条路赫然映在眼帘。他站在那，咽了咽口水，他确实怕了。

　　这个戎马沙场，敢单枪匹马硬闯敌军都城，斩杀敌军将领的硬汉第一次感觉到紧张，那种恐惧和压抑逼仄着他的心脏。

　　一时竟已满头大汗。

　　目光如炬，愁眉不展，紧盯着眼前的路，纠结为难。

　　两条路，却是拿舒叶的命去赌。如若他赌赢了，那舒叶也可以安然回家。如若不然，她……

　　呱哇——呱哇——夕阳半醉的河湾之下，一只乌鸦乱叫着盘旋飞过，紧接着又来一只，似乎也很无奈。

　　歘歘歘——他迈开了步子，坚定地顺南而下。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足够幸运，能成功找到她。如果他赌错了，那愧疚和遗憾将囚禁他一生，在痛苦中请求她原谅。

　　时已过秋，山里的冬天来得很快，山间股股冷风呼啸而过，又冰冷而来，搅得人心更是烦躁。

　　半个月后，十二月初四。梁韧沿着南流的瞿水又回到了天乾城。

　　当他看到那穿越天乾城中心缓缓流动的河水时，心像突然被什么东西刺了一样，在滴血。

　　他输了。

　　输了这场一个人的赌局，彻底输了舒叶！

　　怅然若失地拖着脚步随便进了一家小酒馆，要了坛酒便开始大灌，像一个邋里邋遢被施舍的乞丐。

　　远远望去，只见灰蒙蒙的天幕里，乍现一茅屋，里头萧条一片，只有一柜台，一客人，一坛酒。就跟荒芜了的心一样，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那夜，他是被小酒馆的老板丢出去的。就扔在路旁，边上还有一泡哪家野孩子撒的尿，泛着一股腥臭。

　　月白下，只见梁韧那张已张满胡茬冷峻的脸上也泛起一道亮光，那是泪水的颜色。

　　为舒叶，他哭了。

　　哭，那是二十二年前的他才会做的事。

　　——

　　十二月初十，小胖子和郝阗来天乾城把他带回了京城。

　　他又恢复了原本的冷漠和孤高，更加沉默寡言，做回了他的端王爷，继续为元夏效力。

　　只是在夜深人静时，他总要坐在院子里，仰望着夜空，盯着月亮。

　　王爷，你也来赏月啊？

　　今夜月色很好呢！尤其是这个位置，很不错！

　　冰木头，我讨厌你！

　　……

　　她似乎又在为半夜翻墙出去找借口，笨拙的借口。无理取闹地对他大吼大叫……

　　可为什么觉得很有意思呢？

　　在他回京十天后，小胖子再三请求，他终于答应了让他去边关戍边，小胖子走了。

　　湛王爷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叹了口气，转身回府了。

　　梁韧知道三叔这是怪自己，但他也只是遂了梁澈的意。梁澈心里的那份愧疚和痛苦，他都懂，所以他答应了他。

　　如果不是情势所逼，他也想离开京城，至少在飞沙走石的边关，他可以忘记舒叶。忘记痛苦，不用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