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3章 小姐怀宁

　　晨夕姑姑帮凉春安排的屋子，就在莫怀宁主屋的一侧，还拨了一个叫絮语的丫鬟来伺候她的吃喝用度。絮语在这院子里也是伺候了好几年的，向来忠心，晨夕姑姑自陆大夫的事后，对院子里的丫鬟小厮也用得甚是谨慎了。

　　凉春回到端木府便先给莫怀宁再诊脉一番，随即用针护住她的心脉，毕竟她要的药这几日还到不了，要多控制拖延些时日。

　　“姑娘如何称呼？”莫怀宁不知何时醒来的，她自然是知道凉春这是在替自己看病，晨夕姑姑方才在耳畔都细细与她说了，只是现在才打得起精神开口说几句话。

　　凉春望着那张被蛊毒折磨得甚是憔悴的脸，比往日多了一份温柔，缓缓答道：“小姐唤我凉春即可。这几日小姐有任何不适尽管与我说，药会更苦些，有时行针会更疼一些，还望小姐多忍耐。”

　　“无妨，”莫怀宁对着凉春努力扯出了一丝丝浅笑，但是还是显得那般苍白无力，“我病了许多年了，这病根子落得深，凉春你尽力便可。”

　　莫怀宁这是在给凉春宽心，即使病重如此，似乎也没有什么怨言。凉春记得她幼时来端木府就是这样的性子，处处都是礼让的，即使是在自己姑母膝下，可是她心里还是有几分寄人篱下的自觉的。

　　“你且只顾着自己好生休养，莫操心旁的了。”凉春这句不生分的叮嘱，听着还有几分教训的意思。让床上的莫怀宁以及她身侧的晨夕姑姑都是一愣，凉春却也没注意她们，收拾着银针，接着说道：“姑姑，这几日的吃食，我让秋生准备了药膳，定时定点送来，一定看着你家小姐都吃下去，没有胃口也需都吃完。”

　　晨夕姑姑点点头，目送着凉春收拾好出了内阁。而床上的莫怀宁此时抬着身子似乎想要坐起来，晨夕姑姑赶紧上前一步帮扶着，还不忘提醒一句，“小姐，你该多躺着歇息歇息。”

　　“不打紧，整日躺着我也躺得无力了。”莫怀宁望着晨夕姑姑，脑子里又浮现方才那两句教训，嘴角不禁扯出一丝笑容，“姑姑，我瞧着那凉春姑姑说话的口气与她倒是挺像的。”

　　晨夕姑姑自然是知道她家小姐说的是谁，方才她也这么觉着，“像是像，但毕竟不是的，今日是她的忌日，小姐怕是忧思过重了，四小姐向来对小姐多番照顾，就算是为了四小姐在天之灵，还望小姐多保重。”

　　莫怀宁点点头，头一侧望向窗外，“这偌大的端木府，姑母离世之后我便更加想念她了，头一次见她比现在暖和些，那是刚入秋的时候吧……”

　　莫怀宁三岁丧母，在府里刚过了母亲的头七家里就来人了，父亲远在边陲照顾不得她，托人给端木府的姑母去了信，姑母便遣人来接她了。姑母甚是疼惜她的，可端木府里却也是有人瞧不得她的，一日晚上贪玩第二日起晚了，恰好是她来后姑父从外头次回府，姑父的姨娘便说她是失了爹娘教导没的规矩，她那时候不懂事，却也瞧见姑母一脸委屈。姑父只叮嘱姑母对她多加教导，可那时起她便是知道了，她只是寄人篱下，不能为姑母添了麻烦。

　　她常听人说起四小姐，可真见到四小姐已经是来年了，那是入秋不久，老太爷领着四小姐从京城回来，府里上上下下都去了门外候着，她随姑母站着，不用姑母瞧就见马车上下来那粉面娇嫩的女娃娃便是人们口中说的四小姐了，四小姐下了车给家中长辈一个个行礼，到了姑母跟前后瞧了她愣了一下，姑母说：她叫怀宁，日后陪小四玩耍可好？

　　怀宁记得四小姐那时候的笑容，犹若她见过春日桃花般好看。四小姐随即牵过她的手，晃荡了两下，笑呵呵回到：真是好，日后我们玩，你几岁了？我该喊你姐姐还是妹妹？

　　那年她四岁，而四小姐五岁。她喊她怀宁妹妹，而莫怀宁却一直只唤她四小姐，她不许很久却也没有改的了。直到那年姑父的新姨娘丢了串珍珠链子，瞧着她的新发簪上有珍珠硬生生说她偷了那珍珠链子，那新姨娘甚是得宠而她姑母性子本就弱，她不愿让姑母为难便想着领了责罚息事宁人便算了。四小姐却想了法子帮她找到了那串被猫叼了去的珍珠链子，犹记得四小姐训过她：万事不得让自己受了不明不白的委屈，若是你认下了日后便被人瞧做了手脚不干净的人，给你姑母面上抹了灰，才真是不好了。

　　那一日她训她，她落了泪，到没有觉得委屈，只觉得有人训也挺好的，那一日她唤了她第一声姐姐。只是这声姐姐未能唤得长久，四小姐遇害的消息传来淮南之时，她只以为她定是调皮与大家玩个躲猫猫而已。

　　“她比我只大了一岁，可却真心将我当做妹妹般照料，府里的下人那时候也不敢多轻视我，亏了她，我与她一道读书玩耍，畅快玩了几年。”莫怀宁由晨夕姑姑扶着又躺了回去，心里知道该是不好落泪的，可眼角又不觉湿了。

　　晨夕姑姑知道小姐心中多是有怀想的，毕竟在这府里除了她姑母，四小姐对她是真心的好，“小姐多保重身子，二公子为了小姐的身子费了不少功夫，可莫要辜负了他的好意。”

　　他？莫怀宁闭目侧了侧身子，心中一声叹息，她知道表哥对自己这般照料也多半是因为四小姐的缘故吧，毕竟那年四小姐的噩耗传来淮南之时，府里没有人相信，几位公子都像是发了疯一般的出门去寻了。

　　怀宁那些日子总蹲在门外等着，等着回来的他们能带回些好消息。最后一个回来的是二表哥，那是个昏暗的夜晚，二表哥手里握着的一块血布似乎是宣告四小姐真的遇难的证据，她当时便哭着捶打着他，她不信。

　　那是第一次她瞧见二表哥流了泪，也是那一日他对莫怀宁说的，日后小四不在，那便换做我来替她保护你，我不会让小四不安的。

　　他未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