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盘问

　　顾昀抱着毛衣和尼龙绳。

　　她掀开帘子，严楚背对着她。

　　黑色衬衫解开一排纽扣，他站的笔直，裤腿挽起来，露出结实的小腿肌肉和脚腕。

　　他刚洗过脚，深蓝色老款拖鞋有水渍，气温原因，盆里还往上冒着热气。

　　听见脚步声，他回过头。

　　顾昀大脑充血，眼睁睁看着眼前轮廓清晰的马甲线和八块腹肌。

　　他喉结突出，有明显的锁骨线痕迹。微微下垂的嘴角紧抿，盯着她看。

　　顾昀回过神，转身。

　　“你换吧，我出去转转。”

　　她极力掩饰心慌，却被略微颤抖的声音出卖了心事。

　　严楚下意识想叫住她，几乎脱口而出的名字卡在嗓子，他皱着眉，似乎并不能理解这种反常的举动。

　　一个愣神间，顾昀已经出去了。

　　外面天寒地冻，她穿着衬衫，根本扛不住这种温度。严楚不敢耽搁，三两下把衣服换完，抬腿出去找她。

　　顾昀没走远，就蹲在外面。

　　乌云遮住挂在天边的那轮明月，黑压压的不见一颗星，草原像被蒙上黑布，只隐约能透过微弱的灯光，分辨前方不太清晰的轮廓。

　　她穿着白衬衫，不难找。

　　严楚把外套给她披上，一语不发的往回走。

　　顾昀腿蹲的有点麻，站半天没动。

　　严楚回头，看着她。

　　“腿麻了。”

　　顾昀从兜里摸出一根烟，打火机“啪”的一声，黑暗中尤为刺耳。

　　火苗忽明忽暗，她的脸庞隐在烟雾中，看不太清楚。

　　“回去吧。”她说。

　　严楚重新转过身，这次没有停留。

　　顾昀很快追上他的脚步，两人一前一后，融入黑暗中。

　　隔天，顾昀接到赵启灵电话。

　　那姑娘在电话里哭天喊地，嚷嚷着要来找她。

　　顾昀看了眼严楚，对方在喝酒。

　　这蒙古包有很浓的酒味，不是严楚碗中酒的气味，而是日积月累，一时半会散不完的酒味。

　　很浓郁，也很纯粹。

　　像陈年老酿，醉人心脾。

　　赵启灵依旧不死心的冲顾昀喊：“昀儿，你给我发定位，我这就去找你。”

　　这边是狼窝，顾昀想。

　　哪有人不要命的往狼窝跑，都是离得越远越好。

　　她是个异类。

　　顾昀眼睁睁看着严楚喝完那碗酒，他还是没什么表情，也没往这边看。

　　“你不能来。”

　　赵启灵在那边声嘶力竭的喊：“为什么？昀儿，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那感觉，像是对待负心汉。

　　顾昀竟然有点想笑，她正像说点什么，听筒传来刺啦刺啦的声音，陈赞有点无奈的说：“顾昀，赵启灵喝醉了。你放心，我会替你照顾好她。”

　　“麻烦了。”

　　挂断电话，严楚抬头看她。

　　顾昀说：“我和你一起去扎纳屯看看。”

　　严楚没出声，眼神默认。

　　那运输车被扣在扎纳屯，顾昀心里有数，三万现金只是个开始，其实是填不满的无底洞。

　　这事不该是临时起意。

　　这期间韩钊没打过电话，他应该一直跟严楚有联络。

　　连跟韩钊都不肯用语言交流，所以严楚是自闭症吗？

　　顾昀笑了，她可不觉得。

　　越野车朝着南边原路往回返，脱离那片区域，顾昀竟然有种呼吸都顺畅的感觉。

　　这辆车很旧，但干净。

　　她看着窗外那片辽阔的草原，这里在旁人眼中，或许是人间仙境。

　　只不过，有些地方被丑恶污染了。

　　扎纳屯离张开管辖的那片区域不远，顾昀离老远就看见并排停放的三辆运输车。

　　严楚把车停稳，跳下去。

　　他脱掉总裁标志性的西装革履，穿着普通的工装裤T恤衫，整个人都显得年轻了许多。

　　有生人靠近，里面很快察觉。

　　跟苏澈家招待客人的方式不同，这里的男人女人，各个凶神恶煞，手里还拿着武器。

　　顾昀大概扫了眼，竟然连砍刀都有。

　　黑社会吗？

　　顾昀的反应，在这群人眼中被理解成害怕。

　　而严楚，波澜不惊。

　　他单枪匹马的站在那里，像成千上万的精兵悍将，用宽厚的脊背，把顾昀挡在身后。

　　为首的人，走上前。

　　“你是严楚？”

　　蹩脚的普通话，他应该是扎纳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严楚点头，不说话。

　　那人没什么耐心的伸出手，问：“钱呢？”

　　顾昀探出头，大半个身子还藏在他身后。

　　“什么钱？”

　　“当然是修车的钱。”

　　“你修了吗？”

　　“少废话，钱交出来。”

　　顾昀重新缩到严楚背后，小声问：“你有办法？”

　　严楚轻轻摇头。

　　“钱呢？钱呢？钱呢？”

　　连着三声，一声比一声嗓门大。

　　顾昀站在严楚身后，说：“没有。”

　　那壮汉突然就笑了，张狂又嘲讽。

　　“不想要命了？”

　　那把最先被顾昀看到的砍刀，此时正架在严楚的脖子上，而顾昀，依旧没什么反应。

　　“拿钱，不然我杀了他。”

　　顾昀很平静的看着那把生锈的砍刀，也不知道放了多少年，这一下如果不够快，应该会死的很痛苦。

　　“杀了他也没有。”

　　“你以为老子不敢？”

　　顾昀觉得跟这种人沟通很累，破罐子破摔始终一句话：“没有。”

　　那壮汉在两人脸上来回看，砍刀转个方向，抵在顾昀的肩膀上。

　　严楚的目光，变了。

　　“她没有，你一定有。”

　　那把砍刀搁在肩膀上，重量不轻。

　　她一动不动，他一语不发。

　　壮汉盯着顾昀白嫩的脖颈，脑中幻想他在那上面开一条口子，鲜血喷洒而出，淋了一身的样子，眼睛猩红。

　　“我给你三秒钟考虑时间。”

　　“三。”

　　严楚转过身，看着顾昀。

　　“二。”

　　严楚眼中有松动的意思。

　　“一。”

　　严楚抬脚踹上壮汉小腹，对方没有防备，被她踹翻在地。

　　严楚弯腰，捡起地上的砍刀。

　　“你要干什么？”

　　“你跟张开什么关系？”

　　“我不认识这个人。”

　　“谁指使你拦路扣车？”

　　“没有人指使。”

　　下一秒，传来杀猪般的惨叫。

　　壮汉捂着脖子，满脸惊恐的看着严楚。

　　顾昀扫了眼他脖子上的伤口，“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跟张开是什么关系？”

　　“合作关系，是合作关系。”

　　“是他指使你拦路扣车？”

　　“不是他。”

　　“那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