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容戴在胸前的胸针,是可以隔空传话的法器。融微的声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叶如听见他的声音也不意外,只是问:
“融先生这话当真?”
“当真。”
融微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从容又笃定。
叶如轻轻地笑起来,而后,她似是不放心地说:“融先生别怪我多事,我呀,就是胆子有些小,整天患得患失的,老是喜欢胡思乱想。我自然信得过融先生的人品,可我还是得求融先生为自己说的话起誓立约,如此我才能放下心来。”
融微却毫不在意,当即便应下。
听他这般,叶如又连忙摆手:
“不啦,还是不要了。融先生这么痛快,我信得过先生,刚才是我失礼了。对于先生这种君子来说,这种誓约立与不立又有什么区别呢?想必先生一定能做到问心无愧。”
她这么说,却让人更觉狡猾。若是融微此时起了誓,而她把东西交到林容手上,那等到选举投票开始,融微完成誓言之时,这场被规定好条款的交易就等于是利落地结束了,没有任何拖泥带水之处。
但如果她不要融微立这个誓,那情况又不同了,这原本清清楚楚的交易就变成了模糊不清的人情往来。她送上紫龙鳞和内丹,融微为她投票,这就成了人情的作用,自古说礼尚往来,而她这人情究竟到什么时候才能往来到尽头,怎样算还了人情,怎样又算负了人情,那就不好说了。
比起人情,融微更喜欢简单利落的交易。更何况,叶如这女人心计颇深,他不愿与她有交易之外的太多瓜葛,所以他也不多说,只是起了誓,向叶如交换了誓约的印迹便完事。
叶如让人把紫龙鳞和内丹装进礼品盒,亲手递到林容手上,便自顾自地喝起红酒来,时不时地与林容说几句玩笑话。
碧若清知道,接下来便是等缘庭发话了。他考虑这么久,还没考虑好吗?想到这儿,她朝缘庭看去,却发现对方也在看她。
缘庭并没有移开目光,而是定定地看着她,一双黑眸深得没有尽头。碧若清也没有避开对方的目光,坦然地与他凝视,她早就感觉到缘庭身上没有妖气也没有魔气,却并非人类。
那他是什么?
她有些好奇。对于这些修为达到一定程度的非人修道者,她不能在没祭出法阵的情况下,看出对方的真身。但祭出法阵,就会让别人发现自己的用意。若不是顾及礼节,她早就祭出天识阵,看破对方的真身了。
“我可以答应这笔交易。”
良久,缘庭不再看碧若清,对林容道。
“缘少阁主,这交易还是很划算的。”林容见他松口,便趁势道,“少阁主仔细想想,鲛人之泪对少阁主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用处,祝融杖在魔君手里,可那玄海生可是繁花阁寻觅了几百年——”
缘庭打断她道:
“你不必多说,我答应你们做这笔交易。只是,我还要再加上一个条件。”
林容笑了笑:
“少阁主只管说,若是我们二组能力范围之内的,我们定然答应少阁主的条件。”
缘庭指向碧若清:
“我要她做我的模特,我想给她画一幅肖像画。”
碧若清听了很有些惊讶,下意识地看向林容,却发现对方似乎是早有预料,当即便痛快地点头答应了:
“这个好说。缘少阁主在修道界内是有名的才子,多少女道友上着门来求少阁主画她们,少阁主都不肯呢。若清能得你的眼缘,如此甚好。”
说罢,林容私下用秘音对碧若清解释:
“缘庭就这毛病,一画痴,爱画女人,一看到漂亮女人就求着人家当他模特。你别担心,他说是画画就真是画画,不会对你有别的想法。”
碧若清到了这时才明白融微为什么要她换衣服,还给她化妆,打扮得花里胡哨的,原来是要对缘庭使美人计。
想到自己来这里之前以为要混入虎穴,混战一场,还担心这长裙会碍手碍脚的想法,碧若清有些无语。
这缘庭除了做本职工作打听情报以外,还有一大爱好,就是画画。他先前愿意画中式泼墨山水画,奈何在此道上没有什么天赋,后来他的作品被一毒舌的书画大家给嘲讽了一番,说得毫无可取之处,还说他把宣纸画成了厕纸,他就对山水画再也提不起兴趣了。
再后来又不知怎么搞的,他结识了几个欧洲的情报贩子,又上了人家的贼船研究起了油画。西洋朋友给他灌输了一大堆什么人体之美就是缪斯之桂冠的大道理,把他说得服服帖帖,开始专门画起女人来。
就因他这新爱好,他一见到漂亮女人,就变得特别好说话,特别愿意献殷勤,只求人家能愿意当他的模特。这也是融微没有亲自来谈交易,而是派了二组的两个女调查员来的原因。
按理说,缘庭长得英俊,又有身份地位,大家应该很愿意给他当模特才对。只是他在艺术上太有想法,不愿老老实实地走写实风,自创的画风实在令人不敢恭维,俨然是野兽派和抽象派的混合体,人家女士给他当模特,他倒是不要求人家脱衣服,只是把脸画上去之后,自己脑补对方的裸体。而且他不仅画裸体,还把好好的美女裸体画得跟几何图形一样,一个写实的美女人脸下面是奇怪的图形,这就令有些端庄自持的女道友打退堂鼓了。
这也就算了,反正大家来给他当模特,看好的也不是他的画技,而是他这个人,你爱怎么画怎么画,画成这样不过是情趣,眼不见心不烦,我不多看就是了,反正我享受的是给你做模特的感觉,可缘庭却偏偏又有另一个毛病。
他每画完一幅作品,都要裱起来,而后做出许多复制品,在繁花阁旗下的每一处地盘都大张旗鼓地展示,还往画上施法。
自古常有画中仙,那些沾染了灵气的美人图成了精怪,画上的美人便袅袅而出,总局大楼里的高氏姐妹便是如此。而缘庭往他的画上施法,也令画中的人物走出来,那就不是惹人遐想的志怪传闻,而是惊悚电影了。
走出的不是美人,而是一个美人的头和一具几何图形组成的身体。
更令模特们接受无能的是,这奇怪的玩意还顶着自己的名字,在缘庭的大肆宣传下被大半个修道界一睹为快,成为众人没事时常说起的饭后闲谈。
碧若清此时还不知道这些事。她此时正全神贯注地听缘庭说起祝融杖。她倍感吃惊,没想到祝融杖在魔君手里,为歹人所用,居然能掀起那么大的波澜!若是魔君当真得逞,修道界建立多年的秩序就会泯灭,天地就会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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