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千秋万载

　　林容话音刚落，碧若清的脸就微妙地红了。

　　脸红了，可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脸红了，自然也不会知道为什么要脸红了。

　　在林容含着笑意的探究目光下，碧若清扭过头，换了话题：

　　“前辈，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融组长说是让我们来见一个人，顺便办一件事，到底是什么人和什么事？

　　融组长说在这里能找到魔界势力作乱的线索，可我看这里的人虽然兴奋得甚至有些疯癫之状，尤其是刚才的舞池里，颇有群魔乱舞之象，但他们身上并没有魔气，只是普通人而已。”

　　林容却有些神秘地一笑，并未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谁说只有在魔物那里才能找到魔界作乱的线索了？”

　　她走在碧若清前面，似乎是对这家夜总会非常熟络的样子，拐角处，一个梳着油头的男服务员走过来，看到她们就立刻迎上来，恭敬地对她们鞠了一躬，客气地说：

　　“老板和叶二小姐在念奴娇静候二位。”

　　林容对服务员点头，就带着碧若清拐过弯，朝走廊的尽头走去。

　　这是觅情夜总会的三楼，整个一条走廊上都是私人包间，只对有会员卡的贵客开放，每个包间都由词牌名来命名。刚才男服务员所说的念奴娇就是这其中一个包间的名字。

　　碧若清心中其实对这次的外勤任务十分好奇，因为在出外勤前，林容按照融微的吩咐，领着她去后勤部换了衣服。林容原本给她挑了一件白不白粉不粉的半身礼服连衣裙，可她觉得裙子上那些闪闪发光的东西实在太不合她的眼缘了，又认为这么闪亮，很有可能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不够低调，就出于为了更好地完成任务的考虑，很正经地询问林容可不可以换一条裙子。她以为融微让她们换衣服，是因为要隐藏身份的缘故，到时候还要易容。后来她才知道，不需要易容，但林容给她化了妆。那是碧若清第一次化妆，她以前一直都是素颜的。

　　林容笑着告诉她发光的东西是亮粉，倒也没强迫她，让她自己挑了一件裙子。

　　她看来看去，略微地犹豫了一下，选了一条翡翠绿的天鹅绒垂地长裙。她选这条裙子是因为长度够料子多，也是因为她看到它时，下意识地联想起了董攻玉戴在食指上的翡翠戒指。他纤细的手指划过翡翠玉石，温柔又缱绻。

　　是一样的颜色，她抚摸着裙子的面料。

　　这种颜色很衬她的皮肤，显得她越发白皙了。

　　此刻，她穿着垂地的长裙，化了些淡妆，在带着一些色情意味的灯光下，她的眼透出的却是冷淡的疏离，缺乏温情，可一样令人着迷。

　　林容在推开念奴娇包间的门时，打量着碧若清，心想，我若是男人，一定会为此时的她心动吧。

　　一进门，碧若清就看到了这样的景象。面容英俊的男人翘着腿坐在沙发上，轻轻地晃弄手里的红酒杯，一个眼神娇媚的女子柔若无骨地半靠在他怀里。

　　“缘庭缘大老板，好久不见。”林容对男子打招呼，“看样子你今天兴致不错啊。”

　　被她称为缘庭的男人这才抬起头，看向她们。林容穿的是红裙，艳而不俗，和往常一样，是鹅难得一见的美人。

　　但在缘庭眼里再难得的美人，若是见过几次面，也就比不上初次相见的美人要令人惊艳了。他盯着碧若清，看了又看，才缓缓道：

　　“不错，不错。这个好。阿如，你看这个女子如何？”

　　他问的是身旁的女人。

　　叶如笑了一下，声音嗲嗲的：

　　“我看也很好。只是你当着我的面这么夸别的姑娘，我可要生气了。”

　　她虽说自己要生气了，却并不当真在意，转而向林容点头示意：

　　“林姑娘，你们总局真是人杰地灵，出来的都是这般灵气的人物。”

　　林容向他们介绍：

　　“这是二组的新人，碧若清。她是灵隐派伏风大师的弟子。”

　　缘庭若有所思地看着碧若清：

　　“听闻伏风大师前些天仙逝了，碧姑娘，我在这里向您默哀。”

　　他把酒杯放下，站起身，向碧若清拱手。叶如也跟着起身行礼。

　　碧若清还了一礼。

　　林容继续道：

　　“若清，这位是繁花阁的少阁主缘庭，他身旁的是京城叶家的二小姐叶如。”

　　繁花阁这名字起得很有些俗气，但却是修道界内不可小觑的一股势力。就连第一次下山的碧若清也听师父讲起过繁花阁的传闻，知道这繁花阁是有名的情报组织，势力遍布修道界的三道九流，而且似乎不仅限于如此。得知眼前的青年就是繁花阁的少阁主，碧若清不禁多看了对方几眼。

　　而京城叶家，就是这一百年来修道界内鼎鼎有名三大修道世家之一。碧若清想起了董攻玉出自岭南董家，又有些惋惜之情，因为董家在一百年前的地位远比叶家和其余两个家族要尊崇得多，如今却没落至此，而当年不起眼的家族则借势而起，成了占据修道界一角的庞然大物。

　　叶如看上去十分年轻，面容娇俏，似乎并不比自己大多少，碧若清看得出对方的修为远在自己之下，却也勉强算是修道界晚辈中的中高手了。同时，碧若清也看出对方的根骨不错，天赋上佳，如果从小就勤于修炼，应该比现在的功力更上几层楼才是。但想来，叶如是叶家的二小姐，就算功力再不济，也有家族为她撑腰，有了后台就少了几分拼搏的精神，这便是一些世家之子相通的弊病了。

　　原本看到这般有天赋却不好好珍惜之人，不说对他们心生厌恶，碧若清也断不会对他们产生什么好感的。只是这叶如的长相和黛映有些相似，想起山上的师妹，碧若清对她有着莫名的亲切之情。

　　缘庭的注意力一直在碧若清身上。他请林容和碧若清入座之后，再次拿起红酒杯，却也不喝，只是拿在手里晃来晃去。就在林容要说明来意切入正题之时，缘庭却先开口向碧若清发问：

　　“碧姑娘，如今灵隐派的宗主伏风大师仙逝，不知灵隐派新的掌门人是哪位？”

　　碧若清如实回答：

　　“师父走后，灵隐派只剩下三人。他在入道前留下遗言，让我们师兄妹三人互相扶持关照，仅如此而已，并未言及掌门之事。早在多年前，灵隐派就不再有掌门人之位了。师父让我下山，不仅是到秘调局入职，也是让我将门派经典秘术献于总局和修道界众人。至于门派的传承之事，早在师父避世隐居之时，他就已经释怀了。

　　他曾对教诲过我，不论是何门何派，传的都是道，道法自然，无需有意为之也自会传承下去。与其单守一家之地，不如将门派秘术传给天下人，让天下人都成为自己的门徒。

　　千秋万载，唯有大道不变，其余随缘即可。”

　　缘庭闻言扯动嘴角，轻笑道：

　　“伏风大师和贵派果然是高人风采，是我问得狭隘了。”

　　碧若清看得出他并不认同这番话。但她行走于世，修道修心，无需他人的认可，唯有坚守自己的道心才是真理。

　　林容见缘庭不再说话，便直言道：

　　“融微让我们来，是要与缘老板做一次交易。在场的都是自己人，我就不绕弯子了。我们想用玄海生来交换有关祝融杖的全部信息和鲛人之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