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启元德二十六年,立秋。
寅时末皇宫的南门就已开,应届参选秀女,随宫中太监领路,由正南门入,一路往咏春殿,秀女们的婢子、仆人还侯在外,只有入选的秀女才能带下人进宫,因此乌离和兰儿还呆在大夫府等消息。
当天的卖身葬父,让乌离很容易的入得大夫府,她名正言顺的成了云夏小姐的婢女,入府没几天,乌离便和兰儿打成一片,她嘴甜也会来事,跟在兰儿屁股后面总是姐姐长姐姐短,几日光景就已博得兰儿欢喜,有什么事,兰儿都会尽量提点她一下。
姐姐决心要入宫,皇宫那种地方身边没有可靠人的话,绝对混不前去,乌离已经开始谋划着,要为她们姐妹招募心腹,兰儿自然是首当其冲的人选。
宫中选秀过程怎样,宫外的人无从得知,但乌离能预料到,以姐姐的才貌想从众美中脱颖而出绝非难事,于忐忑不安中度过三天后,大夫府门口鞭炮齐名,府上夫人、小姐出门迎接入选的大小姐回府。
正厅家宴后,云夏才返回自己的闺阁中,行至不远便看见端立在院门口迎接她的俩人,乌离先着兰儿冲上前:“小姐,太好了……”这声太好了听在旁人耳中,其中含着的意,旁人只能一知半解,姐妹俩互相捏了捏对方的手,点点头,各中意旁人更是无法领会。
月当空,打发兰儿先去歇息,乌离与云夏还坐在院中聊天,聊到重点时俩人都会压低声,她们说了些什么,躲在暗处的左峰只听得一知半解。
乌离入了大夫府后,左峰总会来大夫府观察她,他要证实这个孩子与小离是否有联系,那日看她做那个动作,细细回想,当时她对自己吐舌头明显就是故意的,她故意那么做究竟有什么目的?
不敢冒然现身,说不上为什么,似乎有点担心,怕万一她与小离没有任何关系。
摸出随身酒壶,拔出塞子灌下一口,他倚在高枝上,望着下面围坐在石桌前的两个女子;云夏与乌离都没发现身边大树上藏着人,俩人还聊着,“……经过就是这样,与我同时入选的那个女子总对我有敌意,确信没有得罪过她,可她处处与我作对。”
“哦?有这种事,那女子叫什么?”乌离一只胳膊肘在石桌上,手掌撑脸问。
云夏偏头思索:“好像叫什么……媚娘,对,就是叫媚娘,听说娘家是西河那边世代经商的。”
西河?
那儿地处北边,离中州很远,距秋凉更远,若是这样,那个叫媚娘的秀女,肯定与姐姐不认识,既不认识,她为何要处处为难姐姐?
乌离琢磨半天得出一个结论,按姐姐的说法,那女子相貌才学也是数一数二,看来她处处为难姐姐,便只有妒忌姐姐这一个原因。
也是,有个才貌不输她的女子存在,对她而言便是威胁。
乌离揉揉眉心直撇嘴,推敲明白了,内里暗暗叹气,姐姐冒着危险入宫,又不是为了当什么皇妃去享受荣华富贵,那女子将姐姐当成绊脚石简直杞人忧天。
“姐姐,天色已不早了咱们休息吧,养好精神头,入宫后才能应付接下来的事,我扶你去睡。”
服侍云夏睡下后,乌离出来云夏的闺房,看眼星空,明月高挂,等入了宫,想再出来也不知要到猴年马月;倘若再踏不出宫门,今生与苏磊恐怕就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想起苏磊,手伸到脖间取出狼牙项链,那个死小子如今到底在哪,他过的好不好,他有没有记着她呢……一连串的问,于大脑中冒出。
同是晴空的明月下,远在天涯另一边,苏磊躺在草原斜坡上,双手垫头望着月,他此刻所想与乌离没有多少区别,只是他二人互相不知道罢了。
将项链揣入怀中,准备回房休息。
见那娃娃要走,躲在高枝上的左峰闪身从空中落下,他决定还是探上一番了却心愿。
乌离觉到耳后生风,不及转身,就被人从后面一把捂住嘴,紧接着腰上一紧便见周围景物晃动开,她被人揽着腰越上屋顶,又随那人高低起伏,没几下已经落在大夫府外头。
左峰不给她挣扎的机会,继续带着她往僻静处去。
乌离紧张,被人拿住,后背贴着对方,看不见谁劫持了她。
不多会到了一个破旧无人的院落里,身后人才松手,将她一把推出。
乌离转身站定,黑暗中就要破口大骂,却盯着那个模糊人影,愣是发不出声。
黑暗中四目相对,乌离望着那张熟悉的脸,恨不得立刻扑进他怀中去撒娇,是他,正是那天为她解围的左峰师兄,曾经都是师兄宠着她、惯着她,有什么好玩的,师兄总会第一个想到她。
当初偷冥魂令,师兄为了救她身重数箭,闭眼咽气那一刻,只希望来生能与师兄重复,来世再报答师兄对她的关怀与厚爱之情;如今人就站在眼前,乌离嗓子眼哽咽说不出话,想起那天卖身葬父,师兄出手相帮,难道师兄认出她来了?
左峰很奇怪,这孩子怎么就那么愣愣的注视他,也不见她大吵大闹?
相视好久:“小丫头,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左峰认定,若这娃娃认识小离,她定会明白,他这样问话是何意思。
乌离的确明白了,师兄这样问她话的用意。
这个笨蛋师兄,站在你面前的就是你心中那个人,还问什么问,她一个箭步。
左峰压根没料到,这娃娃会朝自己冲来,下意识就要阻挡对方朝他发难,却见这娃娃居然以一个神速到他跟前后,伸手抱住他的脖子,然后挂在他身上。
随即耳畔又传入:“师兄,我好想你,呜呜呜……”听她糯糯的撒了个娇,便又听见了她的委屈哭泣。
暗夜星空,仿佛真的传下一道惊雷,劈得左峰耳鸣目昏,他语调带颤:“你……你说……说什么,再说一遍……”
乌离抱着左峰脖子不撒手,一边哭一边道:“你曾经说,师父要是再打我的话,你就替我挨板子,你难道忘了?”
左峰心跳加快,将乌离脑袋搬过面对他。
乌离松手立到他面前,她现在的身高,才在师兄胸口处,举头望着眼前人,对视中,左峰抬起一手颤抖着抚上乌离的脸,“你……还知道……知道什么,不防一次说出来。”言语中充满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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