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好戏还没散场

　　“江楠好福气哟”“这户人家打着灯笼都找不着，我给打包票”……

　　话说到后面越发小声，显得也越委屈。

　　闻言，唐韵秋的眼睛也红了，她拉过女儿的手，“楠楠别怕，有妈在。”

　　可她也知道，这话说出来有多么心酸跟无力。

　　江楠是她未婚怀孕生下的，明面上虽然姓江，但实际上却跟江家一点关系都没有，江家内外，包括继父江守田也都把她当外人，这些年背地里受的委屈，都不知道有多少。

　　江楠低着头，感觉到头顶上的抚-摸，心下哀叹，这原身对母亲的牵挂还真深重。

　　“韵秋，你回来了啊？这小孩子瞎胡闹，我刚才也是急，说了两句，江楠，你别放在心上。”江守田扶着江梅花出来，听到江楠的控诉，一时间也有些尴尬。他是一个极为要面子的男人，再不喜欢江楠，也很少在唐韵秋面前表现出来，他也没料到一向不开口的江楠会告状。

　　唐韵秋也熟知对方的脾气，知道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再说理就落了他的面子， 加上江梅花那一身馊水确实也挺惨的，她只得抿着嘴，拍了拍江楠的手，“大冬天别都闹感冒了，都去收拾一下吧。楠楠，你病刚好，饭不用你做，去屋里躺着吧。”

　　一句话，就此息事宁人。

　　江梅花歪着嘴还想骂人，却被江守田使了一个眼色，这才压着火回了屋。

　　江楠低垂着眉眼，跟着乖顺的兔子一样也往回走，只是在背对着众人的时候，面上挂着笑，一脸的吊儿郎当，哪里还有刚才的委屈模样。

　　路过江梅花门前的时候，她停留了一下，探进去一个脑袋，压低了声音冲她喊，“猪。”

　　江梅花吭哧吭哧刚把衣服换上，一听又是腾地冒火，“你骂谁是猪，你才是猪，江楠，分明是你害我的，你这个-贱-女人！”

　　“嘿嘿，就是我啊，馊水桶是我放的，也是我绊倒你的，也是我恶人先告状。”江楠咧着一口小白牙，笑得极为恶劣。

　　“你……你……”江梅花被气得两眼翻白，说话都不利索了。

　　瞧见她又要冲过来，江楠眼睛一眯，眸光倏地有些冰冷，盯着她一字一句道：“这是给你的回报，报答你前几天骗我上山，让我被吴拐子八了衣服，还在村子里坏了我的名声。”

　　如果不是这样，原身也不会想不开连发了几天几夜高烧，最后生无可恋离开人世。

　　这一切，都是江梅花的功劳。

　　“你，你胡说什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快滚，滚出去！”江梅花做贼心虚，声音又提高了八度，连刚才的账都不敢算了。

　　江楠砰地一声甩上房门，晃荡着手转身往自己的屋子走，十足的痞子样。

　　既然占了人家的身体，自然是要尽一点义务的。

　　江梅花，白柔，渣爹……这些人她都不会放过，日子还长，咱们慢慢玩。

　　回屋再睡了一个回笼觉起来，江楠伸了一个懒腰，隐约就听到外头有一把大嗓门在说话，间或还能听见什么，

　　江楠没急着出去，慢悠悠穿好了衣服，这才到大红花水盆边上洗脸，借着幽幽水色，看清楚了自己的长相。

　　相比起这幅单薄的小身板，江楠长了一副讨喜的长相，自带婴儿肥的小脸白白嫩嫩，眼睛也乌黑圆溜，小巧的鼻子，小巧的嘴，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唇边酒窝深深，甜美又可爱，比母亲唐韵秋还要貌美上几分。

　　江楠很满意这副欺世盗人的样子，梳了两条小辫子，俏生生出了门。

　　外头院子里已经三三两两站了好几个女人，都是四十岁上下，红衣绿裤衩，姹紫嫣红，自带鲜花效果，晃得人眼花。

　　瞧见江楠出来，那几个妇人的炮火点瞬间就转了过来。

　　“哎哟，江楠出来了，瞧瞧这身段，腰是腰，腿是腿的，多标致。”

　　江楠抽了抽嘴角，敢情身体健全就是标致。

　　“要我说，江楠这身材真不错，月定大，铁定好生养，十个八个没问题。”

　　一人上来伸出爪子要袭击，江楠赶忙往旁边闪，还十个八个，当自己是母猪大连产呢。

　　……

　　总之七嘴八舌，江楠也算是明白了，这些人是上门来提亲的。

　　原本上门提亲是好事，农村姑娘到了十八进行婚配，传宗接代，那是惯例，超过二十就都成了老姑娘了。

　　可眼下被围在人群中间的唐韵秋却高兴不起来，因为这些十里八村的媒婆介绍过来的，都不是什么好鸟。

　　张嫂子介绍的是隔壁村的鳏夫，三十多岁穷得叮当响。

　　“梅花，别说了，回你自己的屋里去。”唐韵秋这会儿正着急上火，瞧见江梅花落井下石，脸色就越发难看了几分，“你姐姐是清白的，在祠堂里也验过了。”

　　她话虽是对着江梅花，但却是说给在场的众人听。

　　“哼，谁知道呢……”江梅花不给面子地哼哼，也没听话回屋，站在一边挑衅地朝着江楠挑眉。

　　她就是要看江楠出丑，看江楠无地自容。

　　原本还不打算出手的江楠回了她一个轻飘飘的眼神，脚步轻抬，压着眉眼就走了过去，“各位婶子的话，我都明白也理解，可是……这件事情我也不想发生的。那天梅花说自己弄伤了腿，需要山上的草药敷腿，我才冒着雨上山采药，我就是太心急她的腿，要是再让我选择一次，我还是会上山的。至于遇到那种事情，是意外，我……我反抗了，也脱险了，我也尽力了。”

　　小姑娘的脸色发白，单薄的身子在日光下像是纸片一样，好像风一吹就会倒，说出的话更是让人心疼至极。

　　诚然谁也不愿意遇到这种事情，更何况江楠上山还是为了给妹妹找药治腿。出事的时候大家都只顾着指指点点，责怪江楠不检点，仿佛这事就是她自愿的，可现在回想起来，事情却并非如此。

　　“对啊，那天天快黑的时候，江楠还冒着雨来找我，问有没有草药，当时她挺急的。”张嫂子一拍脑袋，恍然大悟，正好给江楠当了人证。

　　“诶，那天我从田里回来，也看到她慌里慌张往上山跑，像是出了啥事一样。原来弄了半天，是着急给梅花弄药啊，这当姐姐的真是没话说了，平日就见着她顾着妹妹。诶，可是不对啊，我瞧着梅花腿不是好好的吗？”田婶子嘴快，说到这里语气一顿，心里顿时就回过味来了。

　　众人目光不禁都转移到了江梅花的腿上，刚才他们可是都瞧见她健步如飞进门的。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都有了计较，望着江梅花的眼神里都多了一抹厌恶，同时对江楠又是多了一分同情。

　　大家左邻右里的，江楠在江家是什么情况，彼此都清楚。

　　“不是，事情不是这样的，是……是……”江梅花站在一边也有些傻了，她怎么都想不到江楠会出来解释，更想不到她把自己塑造成了为妹妹着想的好姐姐形象。

　　那天确实是江梅花假装腿伤，要江楠上山给她采药，但那时候江楠见着天黑又下雨并不乐意，是她打着骂着威胁她，她才去的。

　　可事实的真相，她更不能说出口。

　　这一犹豫间，江梅花刚才的落井下石罪名就更加坐实了。

　　“咳咳，我看江楠这孩子也怪不容易的，刚才的人家当婶子没说。对了，村东头的赵家小子也在找对象，人家是当兵的，现在还是个连长，每个月工资都有三十几块呢，家里条件也好，要是江楠愿意，婶子给你安排过去见一见，你这模样好，没准人家能喜欢。”

　　田婶子介绍的是村西头的大龄男青年，说话结巴又是个瘸腿的。

　　姚媒婆介绍的倒是年龄相当，可村里头谁都知道那是个走两步都晕倒的病秧子。

　　五花八门介绍下来，净是些歪瓜裂枣，别说江楠自己，就是唐韵秋都听下去了。

　　“各位婶子的好意，我都心领了，可是我家楠楠的亲事，我想，还是得再看看。”唐韵秋是肚子里有点墨水的人，长相柔美，说话也斯斯文文，就算是拒绝也不会落了别人面子。

　　可这依旧让几个吐了半天口水的媒婆微微变了脸色。

　　“哟，还看啥呢，江楠妈，也不是我说，前几天江楠闹出来的事情，虽说是她无辜，但到底名声不好听，现在能找到这样的就不错了。”

　　“就是啊，脸蛋长得好有啥用，整天招惹是非，是个正经人家都不会要嘞，你还挑三拣四呢。”

　　听着这些秒变了嘴脸的话，江楠心下冷笑，不就是前几天被八了衣服让人瞧见了，这些人就当她是嫁不出去了，收了别人的钱过来当说客。

　　换做是以前的江楠，被当众这样戳破丑事，铁定早就恨不得去撞豆腐死了。

　　可惜内里的灵魂换了，此时的江楠就跟看戏差不多的心态。

　　好戏还没散场，中途又掺和进来一道声音。

　　“呵呵，妈，我看你就答应了吧，反正她被人看光光了，谁也不敢要，现在还能多要点彩礼钱。”江梅花进了院子，手里还捏着一条小丝巾，捏着嗓子，丝毫不留情面地嘲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