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乱葬岗中

　　玉怜不敢再吱声，抬头看到了秦璐璐恼怒的模样，愧疚与恐惧一并涌上心头，再忍不住的哭了出来。

　　“她又没死！你哭什么哭？你滚出去，去把她带回来见我！”

　　见玉怜哭的越来越猛，秦璐璐将她一把拉起，推搡她出了门口，又将大门狠狠关紧，背部靠近门框，听见门外不断传来的哭声，身子渐渐无力的滑了下去。

　　过了半晌，玉怜渐渐敛了哭声，抹了把脸，缓缓站起身子，正在她迈出脚步时，身后的门却被打开了。

　　“她是，怎么死的。”

　　秦璐璐的头低垂着，乌黑的发丝顺势挡住了她的半张面孔，叫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玉怜身子一僵，又缓缓转过身子，轻声道：“是病死的。”

　　“病死的？！她身体不是很健康吗……怎么可能病死？！”

　　秦璐璐猛地抬起了头，苍白的脸上挂着两行清泪，泪珠不断溢出她的眼角，又不停的向下滑落，让见了的人都忍不住伤心。

　　玉怜不免动了恻隐之心，却又不敢真的将实情告知她，只好低下头去，道：“小姐，你出府前香葵就生病了，她就是病死的，香葵是……是病死的！”

　　“大夫呢？她答应过我会乖乖喝药的！药没用吗……那是什么庸医？！”

　　如果她那天没去宴会，香葵是不是就不会死了？她会给她找太医，会给她看病……香葵的身体明明那么好的，为什么没能等她回来，为什么……

　　陷入了无尽内疚与自责的秦璐璐无力的垂下了头，半晌，才抬头看向了玉怜：“她在哪？”

　　看着她有些空洞的眸子，玉怜的身子没来由的一颤：“在，在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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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山之上，荒草丛生的一块平地中央，有着一看便知是人为挖出的浅坑，它的内部不时的飞舞出一些蝇虫，放眼望去，里面尸骨纵横，俨然一副乱葬岗的模样。

　　只看了坑内一眼，秦璐璐才止住的眼泪又瞬间决堤：“她在这里面？！她为什么会被丢在这种地方？！为什么不埋葬她？！”

　　“我、奴婢、寻不到香葵的家人，将军又叫我们不要声张，这事要是传到丞相大人那儿不……”话到一半，看着那不顾一切已经跳入坑中的人，玉怜被吓得直接噤声。

　　秦璐璐的鼻端嗅到了不停袭来的强烈腐臭，她忍住了喉间涌上的作呕感，伸出手在一群腐尸中翻动着，她的心脏快要跳到嗓子眼，死尸的恐惧也令她头昏脑涨，在即将被熏晕之时，不经意的瞥见了在一具男尸之下有一角令她无比熟悉的粉色布料。

　　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在本能的驱使下，她奋力挪开了那具沉重的男尸，在看见了香葵略带浮肿的面容后，眼眶忍不住红了，心跳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她将香葵抱起，踩着尸体到了浅坑的边缘，忍着手臂上传来的疼痛感，用尽全力将香葵的身体仰了上去，冲着上边大喊道：“拉她上去！”

　　这一吼让玉怜回过神来，她忙扑到了坑的边缘，忍着恐惧伸手将已露出半个身子的香葵一把抱起，将香葵放在地上后，又将坑内快要昏厥的秦璐璐拉了上来。

　　看着瘫坐在香葵边上的已显惫态人，玉怜才开始后怕不已，忍不住瞪大眼睛指着死人坑：“小姐你疯了？！”

　　玉怜喊完便有些后悔了，她讪讪的放下了手，等待着秦璐璐的惩罚。

　　可没有得来她想象中的责骂或是什么，那只呆呆凝望着香葵的人也没有失声惨叫出来。秦璐璐的眼眶只缓缓的流着泪，动也不动的坐在那里，这样的平静反而让玉怜更加恐惧。

　　“小姐？”玉怜缩了缩脖子，轻声的试探着。

　　像是被唤回了神，秦璐璐的视线转移到了她身上，那空洞的眼神让玉怜心跳都漏了一拍。

　　“我之前还在想，要是你在骗人就好了。”她嘴角向上扯了扯，眼泪却更猛的滑落。

　　“她才十七岁，她的人生还没开始，为什么就这样结束了呢……”

　　她的手轻抚上香葵的脸庞，激起了玉怜一身的鸡皮疙瘩。

　　“小葵啊，你最痛苦的时候看不到我，一定很难过吧……看吧，我就在这儿呢，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秦璐璐将香葵抱入怀中，轻轻摇晃着她的身体。

　　看着对着一具死尸喃喃自语的秦璐璐，羞愧与悔恨同时涌上了玉怜的心头。定了定神，抹去了脸上的泪水，道：“小姐……”

　　见她张望过来，玉怜闭上了眸子：“让她安息吧……”

　　半晌的沉默，像是感到了手下触碰到的冰凉，秦璐璐将香葵抱的更紧，扭头冲着玉怜大喊道：“去给我买棺材！买最好的！里面要放满吃的，不然她会嘴馋的……快去！！！”

　　看着声泪俱下的秦璐璐，玉怜生不出半点违抗之心，她不再多言，转身就冲着山下跑去，在寿材铺内买了一口薄木棺材，又雇佣了三五个工夫，带上铲子飞奔回了山上。

　　等她到了山坡上，秦璐璐还是维持抱着香葵的模样，看的玉怜是一阵毛骨悚然，却又从心底泛起了悲哀。

　　听见那些工夫开始窃窃私语，玉怜狠狠剜了他们一眼，在他们噤声后走至了秦璐璐的身旁，对着她一阵柔声劝导。

　　见她的手臂渐渐松开，玉怜将她搀至一旁，吩咐他们好好埋葬了香葵，将还处于呆愣之中的秦璐璐搀扶下了山坡。

　　玉怜第一次庆幸起自己的力气大了，几乎是没怎么用力的就将秦璐璐扶回了府中，无视了其他丫鬟们投来的惊愕目光，一步一步的搀扶着似是已经离魂的她到了浴池内，喊来两个丫鬟架住她的身子，伸手替她褪下了那散发着恶臭的布衣，与那两丫鬟一起为她洗着身子。

　　注意到她手臂上被褐红浸染的白色细布，玉怜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垂下头为她仔细擦去身上污渍。

　　整个过程中，她没有说过一句话，哪怕是一个细小的动作，玉怜都没能瞧见，在心中叹了口气，又将如木偶一般的秦璐璐扶回了西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