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祛毒

　　一直到三月十九日的中午，婧瑗他们才遥遥看见一座灰色的巨城匍匐在这片苍茫的大地上。

　　西州城是大楚西边最后的城市，是在商贸和运输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西州地广，矿产丰富，除了几个官办的大型矿场，还有些零星的私矿。整个西州的人口，四成是矿工，五成在西州城，剩下一成才是闲散牧民。

　　白泽羽瞧着不断在眼前放大的城市，终于送了一口气，西州这里，自己还是有些经营的。

　　就在马车接近城门时，后面又一阵急促的军马踢踏的声音传来，车夫赶紧避让。就见一队明枪亮甲的红缨兵士打马而过。

　　是京畿卫的人！杨桀派他们来的，还是皇上的意思？白泽羽只一眼就瞧出了那些人的来历。

　　徐婧瑗现在已经暴露了本来的姓氏，万俟皓虽然有可能被赦免，但是以婧瑗的身份再进宫，恐怕就得是做奴婢了。白泽羽本心不想让婧瑗回京，想让她就此脱离束缚，所以故意装作没认出来。

　　婧瑗瞧着那些人，只以他们的盔甲式样和马匹成色，就判断出那些人必是王师。只不过婧瑗不确定那些人是来捉拿反贼，还是来寻自己的。不过眼下白泽羽尚未恢复，自己得先恩情才行。

　　各怀心事的两个人很默契的没有提刚才的那队人马，只盘算着自己的想法。

　　就在他们避让军马时，城楼处茶寮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两个人起身上马，跟着那队兵士离开。而剩余的两人则盯着婧瑗的马车瞧了一眼。

　　“确定是他们吗？”一个衣着玄银，长相俊邪，声音低沉阴冷的男子问道。

　　“回主子。就是这辆车，听线人说在上一个乡镇她们露过面，是一个女人和一个瘫子。那瘫子应该就是中了丁老三毒素的白泽羽，那女的就是玲娘说的那个皇帝的女人。”旁边一个穿着黑色绸布武者服的男子答道。

　　“嗯，何啸至今还在逃亡，不过他一定会回来的。还好提前收到玲娘和何啸的传书。白泽羽，既然你自己踏进了西州府，那本王就只能让你永远躺着回去了。”那俊邪男子手上一用力，茶碗应声碎裂，黑衣男子往桌上扔了几个钱，两人便一起离开了。

　　莫风已于前一日便从官道到达西州，之前的追踪并没有找到那个逃跑的反贼，莫风就交搜寻之事交给了沿途地方，提前到白家在西州的暗哨之一的红枫客栈等待。

　　当莫风看到自家世子变成了一个半身不遂的瘫子，险些想对婧瑗刀兵相向。世子爷什么功夫他最清楚了，自己这个毒蛊高手都没能在他手里讨到任何便宜，若不是为了徐婧瑗，世子怎么可能变成这幅模样。

　　白泽羽一眼瞧出莫风的怒火，声音和眼神都变得冰冷起来。“莫风，不得无礼。送我回密室解毒！”

　　莫风只深深看了眼无措的婧瑗，让两个下属将白泽羽抬走，婧瑗还想跟上，莫风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客栈的密室内，莫风解开白泽羽缠着纱布的伤口，不禁皱了皱眉。因为耽搁了治疗多日，世子手臂上伤口附近的皮肉几近坏死，得全部割下。莫风虽然擅长毒蛊，但是他从来都不是以中药解毒。

　　莫风是荼国亲王世子，七岁便入楚为质。质子在他国无异于奴隶，多半不会受到教育。临行前，莫风的母亲心痛儿子，悄悄将荼国秘术偷出交给了莫风，让他勤学苦练好保住性命。

　　莫风走后，荼国发现宗室密卷被盗，最终查到了其母。荼国刑律严苛，莫风的母亲被废除王妃之位，并做了皇室蛊毒实验的人祭。

　　没过几年，他的父王因为养神蛊失败遭反噬而死，庶出的兄长继承了王位，并得到了荼皇的重用，他这个被送往他国做质子的世子，成了两国外交制衡的一颗弃子。若不是白家一早就收留了自己，恐怕莫风只能沦落街头了。

　　莫风对于毒的了解就像熟悉自己身体的各个部位，他仔细观察了一番后，让白泽羽咬着一根木棍，开始了剔肉吸毒。白泽羽也是毅力非凡之人，整个过程中紧咬着牙关没发出一声。

　　然而剔肉并不是最痛苦的，莫风处理好伤口溃烂的皮肉，从身上一处摸出一个只有拇指粗细的金属管。拔开盖子，里面就爬出一只如蜈蚣一般，却有着两根很长触须的绿色虫子。

　　“世子，您待会忍着点。”莫风交代了一声。

　　白泽羽只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莫风便将那只细长的虫子放在了白泽羽的伤口处。似乎是闻到了鲜血的味道，那虫子十分兴奋，两根长长的触须高高竖起，在白泽羽的伤口上爬了一圈，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后，两条触须突然如两根银针，狠狠地刺进白泽羽的皮肉里。

　　“嗯……”紧咬着木棍的白泽羽还是发出一声闷哼，浑身肌肉瞬间紧绷，双拳骨节发出摩擦的啪啪声。

　　只见那虫子好像十分欢快一般，摇摆着向着倒刺的尾巴，两根白色的触须因为吸血而变得通红，身体原本淡淡的绿色也开始变得发紫。直到那虫子的身子紫的发亮，它才心满意足的拔出自己的触角，在白泽羽的手臂上转悠，寻找自己的窝。

　　莫风收起这只吸髓天蚕，再看白泽羽，此时他仿佛是从水中捞出一般，已经浑身湿透。在天蚕松开他的那一刻，他真觉得自己如同走了一遭阴曹地府。那虫子让人感受到的不仅仅是锥心之痛，还一并带着阵阵的麻痹之感和被万千只蚂蚁噬咬的痒。

　　莫风望着脸色苍白的白泽羽，不顾身份的问道。“世子爷这么做值得吗？若不是属下能解了这毒，恐怕世子您即便不死也得变成废人。”

　　“咳咳，有时候身体比你的大脑更诚实。莫风，那个丁老三应该是你荼国之人，且一身毒术不浅。莫非楚瑜楠已经与荼国有了些联系？你要尽快查清。飞鸽传书白震，看看他到哪里了，让他尽快赶来。还有……今天的事，不要告诉她！”

　　莫风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抱拳领命，开门时看见还焦急等在门口的婧瑗，冷哼了一声，径直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