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驱逐

　　“绿萍！”我唤了一声。“小姐醒了”绿萍的语气里带了些欢快的意味“我先替小姐梳洗了姐姐再进去。”

　　“不了，我回了小姐的话就回去了。”有谁喜欢蓬头垢面的见人呢？如果不是急事，是没有人会在主人还没梳洗停当闯进屋子里的，可是红玉却坚持要尽快见到我。

　　“红玉姐姐请进来吧。”我朝着窗户说了一句，不一会红玉跟在绿萍身后进了屋。

　　北方春天的空气尚且有些凉，绿萍站到了薰笼前驱散了身上的凉气，红玉却带着早春料峭的气息快步到了床前。

　　我拥被坐在床头“什么事？”我抬头看红玉脸上的神色，仍旧是那副沉静从容的样子，眼角眉梢却难掩疲惫。

　　“老太太让小姐今日之前搬回自己院子。”我被吓了一跳，原本与祖母说定过了清明再搬，如今却突然说要搬，还限定了要在今天搬完。

　　“昨晚陈姨娘那边传来了什么消息？”我揣度着问道。

　　“昨天晚上姨娘见了红。”红玉眼睛流闪过一丝惊异，大约没有想到我这么快就会想到些原油。

　　我点了点头，“姐姐回去复命吧。”红玉行了礼被绿萍送了出去。

　　想来是昨晚陈姨娘落了红，祖母心里不安，准备把她接到自己院子里照料。我是未出阁的小姐，和陈姨娘住在一起是极不妥当的，再加上祖母又恼了我诱导母亲对陈姨娘下手，干脆就把我送回去了。

　　“小姐”绿萍回来了，站在薰笼前面，一张脸变的苍白“老祖宗把我们送回去，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你说呢？”我揭开了被下床，绿萍忙上前来帮我穿鞋。

　　绿萍跟着我转进了屏风，取了挂在衣架子上的杏黄鸳鸯藤纹褙子要替我穿上，一边说道：“奴婢觉得这既是好事又是坏事。”

　　“换一件素净一些的吧。”家里这样的情形，打扮的花枝招展只会让祖母更生气，这样的时候只能循规蹈矩的做出小姐的模样。

　　绿萍去柜子里找了一件天青色竹纹褙子出来，下面配了一条藏蓝天青色斓边马面裙，我伸开了手臂方便她帮我穿上。“又好又坏是怎么说？”

　　“奴婢觉得，表面上看被赶出老太太的院子的不好的事，但是不跟陈姨娘一起住也不会玷污了小姐的清白。”绿萍帮我系上了褙子上的带子，绿萍想到的是和姨娘一起住玷污了我的清白，可是实际上的好处是远离了矛盾的中心，我就可以作壁上观，尤其这个陈姨娘的上位和我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样的时候，能躲的越远越好。

　　自从红露成了陈姨娘，她真是离我越远越好。我们相互攥着各自的把柄，我知道她成为姨娘之前已经和别的男人有了夫妻之实，而她明白那个欺辱了她的奴才和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是一个聪明人，明白我们相互牵制，只要之后两不相欠，我永远都不会提起那件事。

　　对着铜镜，看见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影。一头长发顺着肩膀滑下去，就在月余的时间里，我已经到了绿萍的耳朵。我朝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一下，突然觉得镜子里站着的是一个我不认识的女子，眼角带着我不熟悉的凌厉。大约，相由心生。

　　坐在妆镜前，绿萍给我挽了一个纂儿，从妆奁里拿了一队珍珠攒成的珠花戴在鬓两侧，又戴了一对小小的珍珠耳坠子，未施脂粉，看起来分外端庄肃穆。

　　“走吧！”我站起身来，看了绿萍一眼“你留在家里收拾东西吧。叫绿寇跟我去。”绿萍略一思忖，点头应了，去叫了绿寇进来。

　　绿寇身上穿着绿色的比甲，倒跟我今天的装束相配。我朝绿萍点了点头，绿萍屈膝行了礼，送我和绿寇到了门口，折身回了院子。

　　进了祖母院子，往常虽然不至于人声鼎沸，但祖母宽和，院子里常常都是欢声笑语的，祖母也喜欢与那些小丫鬟们逗笑，今日却静寂无声，就是来往的丫鬟们也都是小心翼翼的模样。

　　绿寇替我撩了门帘，小丫鬟见了，跑着去了后院。不一会祖母身边的宋妈妈出来了，一张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老祖宗吩咐，大小姐来了之后站一个时辰，然后回自己屋子里去。”

　　祖母这是罚我的站了，我也能理解。我瞧了绿寇一眼，绿寇马上明白了我的意思，快步走上前来拉了宋妈妈的手，笑着说道：“劳烦妈妈了。”宋妈妈站在那顿了顿，接了银钱，低声说道：“昨儿后半夜，姨娘落了红，老太太听了当即穿了衣裳就去了。”绿寇屈膝行礼“妈妈自去忙吧。”

　　也就是现在祖母还在陈姨娘院子里，祖母已经去照顾陈姨娘了，却还是罚了我站，可见心里是真的恼了我。我微微的叹息了一下，早就想到祖母会动气，可是没想到祖母竟会这样生气。

　　绿寇在我身边默默的站着，我瞧了她一眼，那沉静的神色，从容的举止，真是一个伶俐的人儿。绿寇是一颗璞玉，可惜家生子！

　　还没站到一个时辰，腿早就酸了，绿寇见我有些站不住了，伸了手来扶着我，却一句劝我先回去的话都没有说，直到站足了时辰才轻声说了时间够了。我点了点头，刚一抬脚就踉跄了一下，绿寇低声说着：“虽然小姐腿麻了，但还是坚持走回去吧，这样的时候越不引人注意越好。”我暗暗吃惊，我培养了绿萍那么久，绿萍都没有看穿这一点，绿寇却一眼就知道了该在什么时候办什么样的事。

　　“如果我要离开这个家，你愿意跟着我吗？”绿萍扶着我满满的走在回廊上。

　　绿寇低了头，没有回答。也是，如果我是绿寇，我也不会选择一条更危险的路。平凡的幸福，简单的相守，这些很多人都不在意的东西其实才是一生中最大的财富，绿寇已经拥有了，我凭什么要求人家放下呢。

　　“没关系，我就是随便问问。”我笑着瞧着她说，绿寇低下头涨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