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算计

　　“好孩子”薛老太太握着我的手“让你受了委屈了”那眼神里流露出的关切和怜悯，怎么能让人想到就是这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让自己的孙女把我推下水的呢？

　　按照常理，我该是客气的说不打紧，息事宁人的。只是，这次我不打算这样揭过，我低了头，红着眼圈不做声，薛老太太看见我的模样皱了眉头，我猜想，她心里大约觉得这孩子怎么这样不识抬举，薛家已经折了银钱去赔罪，怎么还是不依不饶？

　　既然他们瞧不起商贾，那就要用商贾的法子跟他们算账！

　　薛老太太见我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握着我的手微微颤抖，脸上作出一副苍老疲惫的表情，我心中冷笑，欺我一介弱女，现在又作出这样一副示弱的模样。

　　“娇弱的小女儿，怎么就掉进了温泉里呢！”薛老太太用手上的帕子擦眼角，作出分外伤心的模样。

　　“许是我今年运气不好”我垂下头“和薛姐姐无关的”向后微微退了一步。

　　三太太听懂了我的意思，上前说道：“娘，咱们家有一尊翡翠镶百宝观音，可以保平安的。”薛老太太眼睛重重一跳，旁边薛大太太捏着手帕，脸色更是难看，薛大小姐站在一旁更是脸色苍白，摇摇欲坠。

　　看来薛大小姐果然是要高嫁了，这尊观音是薛家有名的宝贝，护佑着合家平安，现在薛家要把这尊观音给薛大小姐陪嫁，是不是也意味着把薛家的荣辱富贵交给了薛大小姐。

　　“不若让媛儿去拜拜，没准就会转了运气”三太太笑意盈然，站在薛老太太身旁，似一朵解语花。

　　“好，好”薛老太太的面上重新展开了笑容。各位夫人看了戏，重新恢复了言笑晏晏，小姐们却面色各异，围绕着各自的母亲。

　　“快去叫你娘看看！刚才听说你落了水，吓得不行。”薛老太太笑着瞧了母亲一眼“要不是我老婆子劝着，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跟着来的。”那边母亲垂下了头，母慈子孝的戏份，演得再真也会有破绽。若是真的自己的女儿落了水，寻常的母亲无论如何也是要去确认女儿的安危的吧。

　　“母亲”我走到母亲身前，福了身子“女儿让母亲担心了”那种不安和懦弱的表情做的多了也会像真的。

　　“好孩子，快起来吧！”先扶起我的却是三夫人“你母亲哪里能真正的怪了你呢？”拿了帕子掩了面笑，这么周到又伶俐，难怪在陆家和薛家曾有嫌隙了之后还能在薛家过得如鱼得水，陆家把小陆氏嫁过来是用了心思的。

　　不一会一个丫鬟端了一个盒子过来，三太太一伸手接了，打开来，一股檀香的味道随着她的动作散开来，里面躺着一块用红绳拴着的黄玉大肚弥勒佛玉牌，小陆氏亲手帮我把玉牌挂到了腰间，又亲密的揽着我的肩膀“好孩子，这玉牌随身带着，保平安的。”我羞涩的捏着那片玉牌“这怎么好！”薛三太太的笑意深达眼底“这是跟了我们老太太四十几年的，压得住你！”言下之意，这块玉牌是薛老太太的陪嫁，现在却拿了出来封我的嘴。

　　我上前去又拜谢了薛老太太，薛老太太笑的和蔼，薛大太太脸上浮现出厌恶的神色，薛大小姐微笑着扶着她的母亲，彬彬有礼，落落大方。

　　“来了！来了！”一个穿着上袄和撒腿下裤没有留头的小丫头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的喊道“贵人来了！”

　　薛老太太在薛大太太的搀扶下站了起身，老太太身边的妈妈上来帮着整理老太太身上褙子的带子，直到从头发到裙摆都整理妥帖了，薛老太太才一边搀着大太太，一边搀着大小姐往门外走去，来做客的夫人们也带着小姐们陆陆续续的站起来跟在薛老夫人身后去门外迎接。

　　在薛家二门上，薛老夫人停住了脚步，想来男子们都在大门口候着，毕竟女眷里多是未出阁的小姐，只在二门候着也是常礼。有诰命的夫人们都站到薛老夫人后面，母亲，三太太和张夫人就被挤到了后面，我这才知道，这位趾高气昂的张小姐父亲并没有在朝为官。

　　不一会就听到阵阵脚步声，接着有男子的声音传来“听闻今日是薛家老祖宗寿辰，自然该来拜见。”声音温和，颇有谦谦君子之风，想来这就是祁王了。一个年纪较长的男声恭敬的回答“今日却是家母寿辰，但为人臣子者，怎敢劳烦王爷前来。”不卑不亢，文臣当是如此，这个声音的主人，想来就是薛老爷了。

　　接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薛老太太带着一众女眷跪下，齐声说道“臣妾参见王爷，公主。”接着俯下身子行大礼，祁王上前扶了薛老太太，祁王身边带着斗笠的女子上前扶了薛大太太。祁王接着笑道：“老祖宗执意行了君礼，现在不是逼着本王行家礼吗？”我身量矮，看不见前面的状况，人群一阵骚动，想来是祁王要行给长辈的大礼被拦下了，接着又听到祁王朗声道：“祝老祖宗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薛老太太笑着应道：“好！好！老身承王爷吉言！”接着听到祁王笑着招呼“姨母！表妹！”想来说的是薛大太太秦氏，祁王和元贞公主出自先皇后秦氏，祁王称薛大太太姨母，只是不知道这位薛大太太和秦皇后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带着面纱的女子，想来就是元贞公主。薛大小姐退了下去，薛老太太牵了元贞公主的手，笑盈盈的看着她，带着她往内宅走。呼啦啦的人群散开了一条路，薛老太太带着元贞公主径直进了中门，原来中间有一条甬路直通正屋。

　　元贞公主身上穿着一件琵琶袖雪貂毛的外袄，下面一条浅金宫裙，一圈红色丝绦下面坠着金铃贴服在裙摆，随着她的走动发出细碎悦耳的声音，脚上的绣鞋时而露出，上面俱是金线刺绣，好一副皇家气派，众位小姐见了这装扮都不禁咂舌。

　　进了屋子，公主身边的宫娥替公主取下了面纱，脱下了外袄。头上梳着牡丹髻，戴着金发箍，一圈细宝石簪子挽着头发，耳朵上坠着一对小小的金铃，一双丹凤眼，面皮细白，小巧的鼻子，嘴唇微微厚了些，表情有些倨傲。上身穿着一件凤穿牡丹的褙子，项上戴着一个金项圈，大约十二三岁的模样。

　　顾盼间公主就换上了笑颜，上前去微微一福身，叫了一声老祖宗，哪里等到她福下身子，早就被身边的薛大小姐搀了起来，公主微微侧身，又向薛大太太福身，薛大太太侧过身子避开了，脸上带着满满的笑意。接着薛大小姐盈盈下拜，恭敬的低头“公主”公主一伸手扶起了大小姐，见了平礼“表姐”。

　　薛大小姐带着公主挨个介绍，被介绍到的夫人小姐都是赶忙下拜，公主只是笑着受了礼，没有了搀扶的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