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我等你

（12）我等你

　　陆昕裴说，他们的婚姻，早在他看着乔爱诗和那个男人相拥的那一刻，就已经名存实亡了。

　　郦清清握着略微发烫的手机，看着远处的人影，心情极为复杂地问了一句：“听说你始终不同意离婚，对吗？”

　　他默了一会儿，才回答：“已婚的身份，有时候也可以免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从前，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分别，何况，也一直没有出现一个让我想要恢复自由身的人。”

　　她想起慕少祺说过的话，改口问：“那……那位女秘书呢？”

　　陆昕裴终于笑了一下：“你是指安小姐？她的工作能力很强，是有点可惜了。我自问没有给过她任何错误的讯息，也不明白她为什么会……会执迷不悟！”

　　也许这才是真正可怕的，他根本连一点心思都没动，对方已经独自沦陷到了以生死相挟的地步，那位安小姐，该是有多么迷恋他！

　　还有他们系里的那些女生，譬如上次，苏郁莹和江语霏闹得沸沸扬扬的那场赌约。后来陆昕裴索性以他个人的名义组织了一次全系同学的大聚会，包下了学校附近的一间放映厅看电影，散场之后，各个班级再自行组织其他娱乐活动。而对于当晚的两个寿星，陆昕裴更是出手大方，竟然一人送了一条爱马仕的丝巾。

　　不仅是送，而且送的十分巧妙，说是合作方为了答谢他们事务所日夜兼程赶工期，所有参与项目的工作人员人手一份，结果正巧额外多出了两份，所以被他顺手拿来借花献佛！

　　她还记得当时班上其他几个女生毫不遮掩的羡慕嫉妒恨，陆昕裴的态度，摆明了是公开表示自己对这一系列的仰慕、欣赏、暗恋、明恋，宣告主权事件的毫不上心，高调直白而不伤人，却令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然而，即便如此，第二天坐在大教室各个角落里的一众女生，仍然是一脸藏不住的小心思，每个人都暗地里巴望着自己在他眼里能是一个例外。

　　建筑系的男女比例本来就严重失衡，一向是僧多粥少的格局，如今却呈现出了一面倒的趋势。慕少祺说的一点儿也没错，不仅仅是他们一整个系，几乎T大所有的男生都把陆昕裴当成了头号情敌。用舒岚的话说，哪里能听到女生们花痴一般的感慨，哪里就能听到男生们假装不屑的倒计时。毕竟，陆昕裴的任职时间只有一年，熬过了这一年，他们还会有更多的好机会。

　　陆昕裴开口叫了她一声：“清清？”

　　郦清清回过神来，望了一眼身旁的林木苍翠，青绿草地：“什么？”

　　他似乎又笑了：“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她又楞了好一会儿，该不该说，也一并说出了口：“我害怕成为你说的那个，连婚姻和道德都无法约束的人！”

　　其实，她更害怕被他看轻！

　　 “发生安小姐那件事情之后，乔爱诗的确寄过一份离婚协议给我，当时我并没有太在意。何况，这几年，其实我们一直是分居状态。只是，流程上还需要去办个正式手续，过来找你之前，我已经安排了律师先去跟她沟通这个问题。”

　　“清清，你愿意等我吗？给我一点时间？”

　　低醇而略带磁性的嗓音柔缓地传递过来，如轻风吹拂过烟雾缭绕的湖面，令她的心也跟着涤荡起一阵阵涟漪。

　　她口气一软：“我会不会永远也等不到？”

　　陆昕裴穿一件浅灰色衬衫，袖扣随意的挽起，藏青色长裤搭配同色皮鞋。他的身材保持得非常好，精瘦而有型，高而均称，整个人看上去比他的实际年龄要小许多。

　　他仍然握着手机贴在耳边，人已经走过来停在了她的对面：“除非你不想等。”

　　郦清清举目望着他，真正是极好看的一张脸，皮肤光洁额头明净，一双眼睛深邃而有神，下巴的弧度削尖而流畅，完美得不可思议。

　　她收了手机，低下头，声音也是低低的：“我等你！”

　　然后她就听见陆昕裴笑了，清浅而动听。

　　那好像是郦清清第一次听见他的笑声，当她抬起头，见他眉眼全都舒展开来，一脸愉悦而爽朗的笑意，眼神里充满了温柔。

　　他那样笑的时候，真好看！

　　他们之间的情话一向不多，两个人之间终归是隔了十五六岁，用舒岚的话说，大大整整一轮还多！而她从小也不是那种会撒娇黏腻的女孩子，却不知怎么一开口就问出了那句——“我会不会永远也等不到”。

　　后来她一直想，也许从一开始，他们之间已经注定了结局，所谓的一语成谶，大抵就是如此！

　　那一天，他们在温哥华渡过了十分美好的一个下午，陆昕裴带她去地道的中国餐厅吃东西，然后租了一部车子，载着她沿着海岸线兜风，一路上看到许多玩帆船，垂钓和徒步远足的人。他一路把车子开出了温西，赶在日落之前去了一趟大平原，拉着她的手在草原上来回奔跑。

　　天黑下来的时候，他送她去天车站，两个人在站台上欲言又止地相对了许久，只到第三趟列车停靠下来，她才在他依依不舍地注视之下踏上了车厢。

　　隔着长长的车窗玻璃，郦清清一边对他挥手，一边掏出手机飞快地发出一条信息：我等你。

　　再回到学校上课的时候，她每天都是一个怀揣着幸福秘密的人，这种盛大而隐秘的关联，让她甜蜜让她欢喜也让她忧愁。她几乎有一种感觉，为什么到这个时候才经历人生中的第一段感情，也许从前所有的空白，都只是为了等到他的出现，而只要他一出现，即便什么都不做，也足以让她经历所有的思念、悸动，忐忑和期待。

　　一切都变的不一样了，一切又好像都没有变，那些日子她最大的烦恼，不过是看着手机的收发件箱里越来越多的文字信息，却怎么也舍不得删掉任何一条他发过来的，或者她发给他的。

　　有时候，她也会在课堂上大大方方的瞩目他，有时候仍然是在他转身或者低头的间隙偷眼看他，而有时候即便她不在看他，也能感受到他装作不经意之间投递过来的眼光。

　　陆昕裴几乎没有跟她提起，关于他和乔爱诗离婚的细节，她自然也不会主动问。

　　郦清清私心的以为，这是恋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而她更天真的认定，离婚和结婚一样，都是两个人的事。既然他们的婚姻早已经名存实亡，乔爱诗自己也主动提出过离婚，如今陆昕裴又对她有了承诺，一切应该不会太困难！

　　转眼就到了暑假，她本来还想试探一下父亲，绕个弯子让父亲把她安排到陆昕裴的事务所去实习，还没有来得及想清楚这件事的可行性，一个始料未及的插曲，措不及防地将她所有的思绪一下子全都打乱了。

　　放暑假的第一天，她特意开了车载着舒岚去市场上买东西，秦长军提早给她买好了回家的卧铺车票，大老远的回去一趟，总要给两边的老人和家里的弟妹带些礼物。虽然说他们两个人都还是在校学生，但这两年舒岚不断在校外做家教和兼职，再加上每年的奖学金，早已经是自给自足了。不仅如此，她还经常攒够了一点小钱就忙着给家里打回去，有时候是直接买了他们需要的东西，然后再去邮寄。

　　秦长军家里的条件稍微好一点，大学四年虽然没有像舒岚一样整天忙着打工赚取生活费，却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学生，临近毕业找工作也是丝毫不马虎，毫不费力的以优异成绩取得了各科老师的推荐信，一早就勤勉地找准了实习单位。

　　郦清清有时候很羡慕他们，尤其是舒岚，总能感觉到她对生活特别用心用力，对任何人和事都是不卑不亢的，永远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怎样去做好，坚韧而聪颖的个性，却又不失才情。

　　她把舒岚送到宿舍楼下，开了后备箱，正想下车帮她拎两袋东西上去，突然听到后面有车按喇叭。

　　她正纳闷，探头一看，又是慕少祺那辆黑色的辉腾。

　　舒岚拎着东西一边往宿舍楼前走，一边转头笑着对她说：“三个月还没到啊，你要不要让陆昕裴出面警告一下他！”

　　郦清清头也不回地跟上她，瞪了她一眼，嘴上却是说：“现在拎上去，明天又要费力扛下来。让你把箱子拿上到我那儿住一晚，直接整理好了装箱，明天我开车送你去火车站。”

　　舒岚假装没好气地白她一眼，凑过来压低了声音说：“我现在可不敢随便瞎使唤你，再说都放暑假了，这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你还不抓紧跟你那位巩固巩固感情啊！依我看，这都快两个月了，他俩当初登记的民政局就是在地球另一边的阿根廷，这会儿也该换好本本回来了吧！”

　　进了宿舍楼，舒岚当先走在前头，抬高了音量转头说：“你也看到了，这里头的东西有一大半是买给秦长军他爸妈和弟弟的，他难道就不该请一天假来送送我啊！”

　　郦清清一边连连应声，一边跟着她上了楼。

　　进了宿舍，舒岚把两个人拎上来的大包小包，一股脑的全都堆放到了床上，看样子有得收拾整理了。

　　郦清清打了声招呼，转身出了门。

　　走了没多远，舒岚喊着她的名字，追出了走廊，似一脸不放心地上前看着她：“清清，旁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你自己把握好，有事给我打电话。”

　　郦清清心头一软，拉了一下她的手：“早点回来，订了回程的票给我打电话，我去火车站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