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丢了很重要的记忆

　　吴婶站得离陆白较近，能看见被他抱在怀里的慕子安脸色苍白，状态很差的样子。

　　“老爷，大小姐可能是不舒服，还是先请医生过来看看吧。”她在二人中间打着圆场，又朝陆白客气地笑笑，伸出手：“这位先生，谢谢您送我们家小姐回来。现在让我送她回房间休息吧。”

　　陆白看了她一眼，才缓缓将慕子安放下。吴婶忙不迭搀住她，往屋里走去。

　　慕诚垂在身侧的拳头攥了又攥，直到慕子安被扶进室内，才不客气地下了驱逐令：“现在马上离开我家！”

　　陆白单手插进裤兜里，挺拔的站姿中透出几分闲适。他漫不经心地扫视了一圈，目光落回在慕诚脸上，带着不加掩饰的寒意。

　　“你家？”黑眸中闪过一抹晦暗难明的神色，陆白轻蔑地勾起唇角，转身往大门外走去，只留下一道低沉好听的声音。

　　“很快就不是了。”

　　直到陆白启动跑车离开，慕诚还死死瞪着门口的方向，胸口起伏剧烈，心绪难平。

　　他转身进屋，直接上楼去了慕子安的房间。

　　吴婶已经把慕子安扶到床上躺下，给她掖好被子，回头就看到慕诚推门进来，问：“安安是怎么回事？”

　　吴婶摇了摇头：“不知道，大小姐只是一直嚷着头疼。而且……”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慕诚眼睛一瞪：“有什么话就直说。”

　　“大小姐早上出门的时候，穿的不是这套衣服……”吴婶眼尖，刚才给慕子安换衣服的时候就看到她腿上的淤青，想了想还是没告诉慕诚，只是有些忧心的道：“她刚刚又是和那个人一起回来的，您说会不会……”

　　“不可能！”慕诚语气生硬地打断她的话，声音很大，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顾笙前几天才来给她做过治疗，她不可能想起来的。

　　他又看了吴婶一眼，语气严厉：“当年的事，你绝不能告诉安安！”

　　吴婶连连点头，保证自己什么都不会说，这才小心翼翼地退出房间。

　　慕诚站在床边，看着慕子安睡梦中依旧紧蹙的眉心，叹了口气。

　　此时的他，已经没有和陆白对峙时的剑拔弩张，只有一个父亲不加掩饰的关切和疼惜。

　　“安安，爸爸都是为了你好。你和他，本来就不该在一起……”

　　……

　　陆白驱车从慕宅离开，又绕回了贝蒙医院。

　　他径直走入医生办公室，屈指扣了扣桌面：“刚才的体检报告出来了没有。”

　　医生将桌上一个牛皮档案袋递给他。

　　陆白拿起体检报告便大步离开，边走边打开档案袋，抽出里面的各项体检结果细细看了起来。

　　然后，他的脸色骤然一变，脚步也停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他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

　　体检报告上清晰地写着：病人健康状况良好，有轻微胃病史，无生育史。

　　无生育史？

　　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体检报告被捏出了一团褶皱。

　　阳阳分明就是他们的儿子，如今体检报告上居然写，慕子安没有生过孩子？

　　陆白颀长的身影立在走廊上，夕阳在他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他静静站了一会儿，才将纸张抚平，塞回牛皮纸袋，大步走了出去。

　　上了车，将文件袋丢在副驾驶上。陆白没有马上发动车子，双手扶在方向盘上，微垂着头，额前的碎发挡住他的眼神。

　　很好，他又被慕家摆了一道。

　　本以为随着她的回国，有些事可以暂且搁下不提。现在……

　　跑车猛地发动，子弹一般疾速前进，很快就消失在视线里。

　　不久之后，刚刚递给陆白体检报告的那名医生也走了出来，站在医院门口打了个电话。

　　“顾公子，刚刚那份体检报告已经交到陆先生手里了。”

　　……

　　慕子安醒来时，发现她正躺在自己房间里的大床上。

　　房间里拉着厚厚的窗帘，床头的台灯开着，散发出温暖的橘黄色光线。

　　她翻身下床，从包里摸出手机。

　　已经是深夜了。

　　她在床边坐下，揉了揉还有些胀痛的脑袋。

　　白天里的记忆零零散散地回笼，她只记得自己似乎是被陆白开车送回家的，然后……

　　她有些担忧：陆白有没有和爸爸碰面？

　　“惨了惨了……”她捂着额头往后一倒，跌在柔软的大床上，“明天爸爸一定会骂我的……”

　　在床上翻滚了几圈，慕子安突然爬了起来，来到书桌前坐下，打开电脑。

　　鬼使神差地，她在搜索引擎里输入陆白的名字。

　　出现在屏幕最上方的一条标题立刻引起了她的注意。

　　“陆白接受《风尚》独家专访：五年来首次谈及儿子生母”

　　这篇专访是在昨天发布的，如今点击率已经破了百万，在搜索引擎的实时排行榜上也是高居前列。

　　慕子安握着鼠标，在那条标题上游移了半天，才下定决心似的点开。

　　不知为什么，她就是很好奇，那个能为陆白生孩子的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是我爱了八年的女人。”

　　“她从来没有抛弃过我和阳阳，只是因为一些不可抗力，让我们不得不分开。”

　　“等待并不是什么难熬的事情。如果是她，那我甘之如饴。”

　　“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我都会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让她重新回到我身边。”

　　……

　　这篇报道还配了访谈视频，点开网页就能自动播放。

　　屏幕上，陆白眉眼清俊，黑眸深邃，低沉磁性的声音，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足够让任何一个女人为之疯狂。

　　慕子安心里突然泛起一种又甜蜜又疼痛的情绪。

　　从他的神态语气里，无一不表露出陆白对那个女人深入骨髓的爱恋。

　　阳阳的生母，一定是个很美好的人吧。

　　可又是为什么，她至今都没有回到陆白和儿子身边呢？

　　慕子安只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沉寂下来的心情，又被这篇访谈搅乱了，心里闷闷的，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既然你还惦记着阳阳的亲妈，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她不满地嘀咕着。

　　纤长的指尖在屏幕上戳来戳去，仿佛这样就能戳上陆白的脸似的。

　　视频播放完毕，播放器上一片漆黑。

　　慕子安突然觉得意兴阑珊，又关上了电脑，去浴室洗了个澡，躺回床上继续睡觉了。

　　……

　　第二天一早，慕子安果不其然被慕诚“审问”了一番。

　　她只好老老实实地交代了商场里发生的事情，并赌咒发誓自己和陆白真的只是偶遇，又被慕诚教育了好久才得以幸免。

　　离开书房，慕子安还有些奇怪：为什么爸爸对陆白如此排斥，难道就因为他是娱乐圈的人？

　　想了半天也摸不着头脑，她索性把这个疑问抛在脑后。下楼吃了早饭，便开车去了《风尚》杂志社。

　　慕子歌昨晚给她发了邮件，让她今早过去帮忙选照片。

　　坐电梯上了《风尚》编辑部那一层，她径直去了慕子歌的办公室，又被她奴役了一上午，才算是彻底搞定这次拍摄。

　　此时正是午休时间，慕子歌便要请她下楼去吃饭。

　　二人去了楼下不远处的一家西餐厅。

　　“姐，你还记不记得我五年前出过一次车祸？”慕子安昨晚躺在床上睡不着，翻来覆去，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这件事。

　　她和陆白这几次接触，总觉得他对自己的态度，完全不像是一个刚见过几面的陌生人。

　　唯一可能的，就是她失忆前就认识陆白，只是现在完全没印象了。

　　慕诚是不可能告诉她这些事情了，慕子安只好来求助比她大三岁的堂姐，想知道她有没有什么印象。

　　慕子歌正在切牛排，闻言动作一顿，抬起头看她：“记得啊。我当时还在美国，只是听我爸妈说你伤得很重，在医院里躺了大半年才醒过来，醒来之后还失忆了，过了好久才想起家里人。”

　　慕子安又追问：“可是我真的恢复记忆了吗？我怎么总觉得……脑子里还有一些事情很模糊呢。”

　　慕子歌抿了一口果汁，看着堂妹皱着眉头发愁的样子，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我看你现在不是过得好好的，还记得我，记得叔叔，记得那么多家里人。或许丢掉的记忆，也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部分吧？”

　　慕子安固执地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我……我好像弄丢了很重要的东西。”

　　在英国五年还不觉得怎样，可如今回到这里，她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好像缺了一块什么。

　　只是五年前慕子歌还在美国读书，所知道的事情也都是家里人的转述，她也不清楚五年前到底发生过什么。

　　“你别着急，船到桥头自然直嘛。”慕子歌安慰她，“既然你觉得自己丢了很重要的记忆，迟早会重新想起来的。”

　　“也只能顺其自然了。”慕子安点点头，暗自把这件事上了心。

　　吃过午饭，二人没有急着离开，索性又要了两杯喝的，慢慢聊。

　　慕子歌问道：“对了，你这次回国，是打算去慕氏上班，还是做别的？”

　　慕子安笑笑：“我念的是导演专业，去慕氏做什么？当然是想办法入行，拍电影咯。”

　　慕子歌朝她眨眨眼睛：“想入行，找陆影帝啊。星空传媒的资源好得很，分分钟把你捧成名导。”

　　陆白……再听到这个名字，慕子安有些无奈地一撇嘴：“他那个人阴晴不定的，我才不要去找他帮忙。”

　　她挥了挥拳头：“我要靠我自己！”

　　“傻丫头，有便宜不占是笨蛋。你放着我和他这样的人脉不用，还打算从底层摸爬滚打啊？”慕子歌翻了个白眼，拿出手机翻着通讯录：“我也认识几个圈里名声不错的导演，等下我问问他们最近有没有什么片子要拍的，看看能不能把你塞进剧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