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他带她回客栈的时候，天已破晓。她散着发，双颊泛青，手足发软。显是怕到极点。

　　他宽大的手掌，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抚，“有我在，媳妇儿，不怕啊不怕……”

　　白衣的女子，抱膝缩在墙角，惶惶不安地喃喃，“我杀人了，我……我杀人了……”

　　他浑如漆刷的剑眉，忧心的蹙起，“你不杀他，他会杀你。所以你不用有负罪感。”他从桌上，端一碗银耳莲子汤，“乖，喝点热汤，心就不会那么慌。”

　　“没有关系吗？”她终于抬起头来，仰着脸，巴巴的问他，“可是，是杀人啊。”她学武功，只是希望有那一身本领，让自己可以在异世界里活得自在一些。杀人，是万万不曾想过的。

　　拥她入怀，他循循善诱地开导，“身在江湖，杀人，是不可避免的。”他将右手里端着的碗，往她嘴里送，“乖啊，先喝汤。”

　　她在他怀里，背后是他坚实的胸膛，砰砰砰，她能感受到他的心跳，那么的沉稳。她于是就安静下来，点头，凑上去，喝一口粥。

　　她口里的粥，还没没入喉头，窗外的街上，“哒哒哒”一对人马纵过。

　　“嘶……”长长的一声马鸣过后，隐约里有小女孩哭泣的叫喊，“爷爷，爷爷……”

　　“啪！啪啪！”三声疾利的鞭声过后，有男人嘶哑的声音传来，“老东西，敢挡爷的路。叫你好死！”

　　呜呜……呜呜……小女孩凄苦的哭声，低低的响起。

　　她才平静下来的心，确乎，又不安宁了。她从他的怀里挣脱，探出头，在窗边看。

　　几十骑人马，停在街市中心，煞气腾腾扫视一对爷孙。

　　老爷爷倒在地上，一身麻布衣服已染斑斑血迹。小女孩六七岁摸样，扑在爷爷身上，低低的哭。

　　“个死老头儿，大清早给爷找晦气！”马上那人小眼睛，鹰勾鼻，配一对招风耳，甚是难看。他喳喳的说一句，马鞭一甩，绕过爷孙，嚣张的离去。

　　“站住！”她冷冷的喝叱，一身白衣，翩跹飘落。

　　裹在酱色斗篷里的男人，“哟呵”惊呼一句。他满口黄牙的嘴，嘻嘻的裂开。“哪来这么貌美的妞儿？”

　　七十多岁的老人，一阵铁定的践踏，三马鞭的抽打，焉有命在？她搭在老人脉上的手，“呼”的缩回。她跄踉踉站起身子，回头，恶狠狠瞪向马上的汉子。

　　“你，你，你杀了他……”她纤细修长的手，指着马上的杀人凶手。

　　马上的大汉毫不在意地道，“老子杀了他，你这妞又能拿我怎的呐？”

　　“拿你怎么办？”白衣的女子似乎困惑了，她低着脑袋，茫然的道。怎么办？杀了他？或者，打他一顿？或者，“我要送你去官府！”她突然想到。

　　“哈哈……兄弟们，听到没有，这妞，居然说要压我见官！”马上的凶犯回头对身后的弟兄们笑谈道。

　　那汉子身后的手下“哗“地，哄笑开来。

　　不知她这话有多可笑，嘎嘎嘎的取笑声连绵不绝。

　　叶凌默愤怒了。她“唰”地抽出剑，一跃而起，白蝴蝶的美妙，狼的迅捷。

　　吴福德手里的马鞭还没甩出，叶凌默的长剑已经刺到，急切中身子一歪，直扑下马，就地一滚，躲过此剑。

　　叶凌默哪肯放过他，旋转过身，又是一剑冲来。吴福德趴在地上还没起来，眼见着这一剑就要劈下，幸好后面的黑衣手下一拥而上，将叶凌默团团困住。

　　乔子非放下手里青瓷的碗，飞到叶凌默身旁。他手起剑落，立马打退近身的几个黑衣人。

　　“你走开！”叶凌默一招“凤游云海”又把几个黑衣人打趴。“我自己来！”她倔强的，像是要证明什么似得，冲战局里的乔子非吼。

　　她眉眼深处，还藏有浓浓倦意，可是，手持游云剑的女子，冷然的眼里，更多的还是坚决的执拗。

　　两柱香之后，斯陵县衙外，“咚咚咚”的锣鼓声震耳欲聋。

　　“何人门外击鼓？”身穿衙袍的差役前来问话。

　　“小人叶凌默，有事要见县官大人。”白衣的女子躬身，回答得不卑不亢。

　　刚从被窝里爬出来的差大哥，很火大，“县官大人，是尔等江湖草莽想见就能见的吗？”他看到叶凌默手里的长剑，不耐烦的嚷嚷。

　　叶凌默握剑的手，紧了紧，“这个小姑娘，有冤要诉，”她把身后的小姑娘，往前带了带。

　　那差人，傲慢的看一眼，“去去去，大人还在休息。”说完，转身便要回去。前脚刚迈出，甫又回来，“咦？这位是……”

　　吴福德鼻青脸肿，趴在马背上“丝丝”痛得直叫唤。

　　差大哥凑近了吴福德，细细打量。

　　“看什么看，还不把大爷我扶下来！”吴福德气急败坏的道。

　　刚才还盛气凌人的差大哥，一眨眼就变了脸色，“哎呀，我的爷啊，您怎么弄成这样了啊……”

　　吴福德的小眼睛，瞪一眼这多嘴的奴才，“快叫我堂兄出来，他弟弟我被人欺负了。”他偷偷看一眼叶凌默。

　　“小的知道了，小的知道了……”差大哥扶好吴大爷，一溜烟跑去后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