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斯陵虽为瑞恩的边陲小镇，但因其为圣炎门的总舵，这自然不若一般小城镇的冷清。长长的街市上车水马龙，叫卖声此起彼伏。

　　叶凌默牵着白马，街市上慢慢地踱着步子。有小孩散着头发嘻嘻的跑过，嘴里依依呀呀的唱着不知名的歌谣。有男人挑了担子稳步而过，嘴里叫卖着多少多少贯的柴火。亦有不知谁家的小姐，带了面纱，跟了丫鬟，街边的饰品摊看得眯了眼。

　　乌拉乌拉一阵喜庆的乐鼓声传来。远远的街口走来一众欢天喜地的迎亲队。

　　“接新娘子咯也……接新娘子咯……”街上玩耍的小孩听了声响一拥而上，围着队伍，欢快的拍着手掌叫嚷着。

　　“美丽的花儿美丽的姑娘，花蝴蝶翩翩绕着飞舞。花儿在笑，鸟儿在唱。姑娘笑弯了嘴角。用满山的金达莱做嫁妆……”那一群队伍，吹着唢呐，敲着锣鼓，唱着歌儿，喜庆洋洋一路穿来。

　　在发喜钱吗？叶凌默停下脚步。只见一群男男女女围住花轿前那名头梳望天髻，耳戴明月铛的年轻女子，嬉笑着，讨要着什么。行得近些，终于看清。但见那女子手里拎着个花篮，花篮里满满一篮的红纸包，众人围堵，原是抢着花篮里的小红包。

　　这结婚的风俗，和现代一样嘛。都会发喜钱的。呵呵……叶凌默微微咧嘴，看那一行人从身边而过，脸上也添上三分的喜庆。

　　一篮的“红包”被围观的群众抢得所剩无几，待那领头的女子满脸笑容的走来，手里单单余下一个“红包”了。

　　“给，”叶凌默站在路边，没曾想那红衣的女子随手便将仅剩的小包，递给了她。“愿你同觅佳缘。”她一脸的祝福。

　　什么东东？火红的小纸包，细细的还描有金丝百合花纹。

　　“哎~~就一对吊坠……”有姑娘丧气的小声嘀咕。

　　吊坠？原来不是发喜钱。不过，姑娘家得了吊坠不是应该高兴的吗？怎么她反生那样不甘？

　　叶凌默一边瞎想一边已经打开纸包，伸手进去，拿出来的，竟是条手链。好古朴的链子！褐色的细麻绳夹一根红线，回环往复地技法，便开出一朵朵相连的四瓣的花。叶凌默细细摩擦当中那朵最大的花，质地似有点粗糙。不过，这套着的是什么？一个只有指甲盖大的……香囊吗？缀在绳上。

　　叶凌默顶好奇。于是将它放在掌心好好把玩。揉一揉，再揉一揉，抓手里，再晃一晃。奇迹，就出现了。

　　只见夕阳的霞光里，绣着霞云的小香囊豁然发出一道金光！这金光起先还只是淡淡的一圈橘色光芒。后来渐渐却发展成一束不可忽视的金色焰火。叶凌默吃惊不小，只觉得异常诡异。

　　那样不可忽视的金色焰火，只消一瞬便吸引住周遭人群的眼球。

　　“是鸳鸯链，啊！她得到了鸳鸯链……”有女子羡艳地呼叫出声。

　　这一边叶凌默还在惊愣之中，那一边，只见对面街角那个卖字画的店铺门口，同样一团金色的焰火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

　　“都出现了，都出现了，鸳鸯链！”

　　“呜~~~为什么不是我……”

　　“赶紧看看，赶紧看看，会是怎样的一对儿呐！”

　　人群沸腾，叶凌默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原地里眨眨眼，牵上缰绳，她准备走人。

　　可是……

　　“媳妇儿……”好一声“狮子吼”叶凌默耳边响起。

　　于是，她刚踏出的左脚，半空里硬是生生顿住。

　　“媳妇儿！你是我媳妇儿！”这声音的主人甚是欢喜的摸样，拽住叶凌默的胳膊，继续叫道，“哈哈，我的媳妇儿真漂亮……”

　　这算是碰上传说中的讹诈咯吗？半空里停住的脚终于落地，叶凌默转过身来，于是终于看清此刻这个拽住她胳膊的家伙。

　　个头有点高，叶凌默仰着脑袋探究的盯着他打量。寻常的灰色衫子，已经有点旧。下巴很尖，却不失优雅的弧度。嘴唇很薄，高高的扬起。鼻子高挺英气，眼睛神采飞扬，眉毛黑如漆刷。额……好一个……好一个……俊俏的……大骗子……

　　“媳妇儿。”他又唤一声。

　　这样俊俏的家伙，居然是个大骗子，叶凌默只觉可惜。“快放开，我不是你媳妇儿。”

　　“你怎么就不是我媳妇儿了，”那男子笑着扬扬手里的东西，“看，鸳鸯链。你就是我媳妇儿！”

　　叶凌默定睛看去，原来这家伙手里也还握着条和她一模一样的链子。鸳鸯链？这名字倒不新鲜。是一对儿？

　　“我们收到一样的链子，便是一对儿咯不成？”叶凌默没好气的问。

　　他不语，从叶凌默手里拿过链子，并着自己手里的链子一起，双手合十，摩擦着旋转两番。然后打开，拿出一条。“把你右手拿来。”他说。

　　“干嘛？”有点迟疑的，她却还是伸了手过去。

　　他不答她，只是低头，修长的指骨飞快的几个来回，她腕上端端的便给套上咯那链子。

　　恩？这不是她原本的那一条。瘪瘪嘴，她记得，她那条链子的“小香囊”上，绣的乃是栩栩的霞云。而这条，现在，已经戴在她手腕上的链子，绣的是朝阳……

　　“给我戴上。”他把剩下的链子递给叶凌默。

　　她看着他伸来的手，下意识的接过链子，木愣愣的就给他打好结。“好了。”她说，然后抬眼，对上某人眼里满满的笑意。

　　魔障了吗她！恨恨的瞪他一眼。叶凌默翻身上马决定离开。

　　那男子抓住缰绳，口里却不依。“媳妇儿，你怎么可以扔下我不管的……”他大大受伤的表情。

　　哪里蹦出来这么个不讲理的家伙！马上的叶凌默秀眉一蹙，终于发出狠话，“你若在不放手，后果可得自付！”

　　“媳妇儿……”他只呜呜的叫着这一句。

　　“有病！”一夹马肚，缰绳一拉，叶凌默一鞭子狠命抽在马背上，高头的白马一声长嘶，纵蹄飞奔。速度之快，眨眼已奔到长街的尽头。

　　被马的冲劲一拽，这家伙险些摔个马大哈。可是，他利落的一个纵身，稳稳的站定。长衫翻飞，居然，也会有那么一点风吹玉树的味道。

　　“好活宝的一对……”有大妈抱着孙子，看叶凌默远去的身影，祝福般的笑道。

　　可是，她真就这般急哄哄的走得了咯吗？

　　但见那灰衣的男子，闲闲的抬手，似是不经意的晃上三晃，绣着霞云的“小香囊”便随着他手的晃动，也摇上三摇。

　　他的动作是如此的轻松惬意，仿佛只是闲庭里漫步呷一口清茶。只是……远处疾奔的叶凌默，可就，不好过咯……

　　只听得一声惊呼，白衣闪动，叶凌默只觉自己仿佛吞进一块磁石，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大力冲来，硬生生拖着她往后坠去。

　　“嘭”她撞上一面肉墙。

　　“哈哈哈……”围观的男女一阵大笑。

　　“姑娘，这下你可就跑不掉的咯哦……哈哈哈……”挑担子的大叔也来打趣。

　　叶凌默被拥在那家伙的怀里一脸的憋屈，“混蛋！你快放开我！”

　　“不放不放，放了你又要跑。”这家伙居然蛮不讲理起来。

　　“我……你是人贩子吗？要把我卖去哪？”叶凌默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大火坑。很有辗转青楼的危险。

　　“扑哧”不知哪家的小孩，一时笑开，“大哥哥，你把姐姐吓住了。”

　　“我吓住你了吗媳妇儿？”他忙松开手，心疼的看向叶凌默的脸。

　　深吸一口气，这真是她要发火的前兆。“你给我下什么蛊毒了？”她指指腕上的链子。

　　他好像受了极大的委屈，眼里的笑意散了，单单只剩两分不依不饶的倔强。

　　“孩子，你误会这小伙子了。”那个满头白发的老婆婆终于看不过去，上前来劝。“他没有喊错，你们两今天能得到鸳鸯链，本就是缘分，你确就是他的妻子不假了。鸳鸯链里，是有蛊虫，只是，蛊毒之说，甚是荒唐。它里面的雌雄花虫只会确保你们不将失散。于姑娘你的性命无忧。”

　　鸳鸯蛊，每个斯陵姑娘从七岁记事开始，都会在母亲的帮助下以金达莱花喂食的花虫。待得出嫁之日，绣进鸳鸯链的小囊里。鸳鸯链，每个出嫁新娘，对未嫁姑娘的美好祝福。两条鸳鸯链，混在众多红礼之中，只得两个有缘的男女才能得到，然后，开启“情蛊”，永不离散。

　　原来她叶凌默还有这样的运气？她该高兴呢还是嚎啕大哭呢？

　　“媳妇儿……”

　　那样一个风神俊逸的家伙，这会儿眼巴巴的冲你望着，叶凌默怎么都觉得很诡异。

　　“我叫叶凌默。呵呵……”她干巴巴的笑。恍惚里却又觉得不对，她怎么一开口就把自己的老底掀给了他？

　　“媳妇儿，你可得要记住啊，你相公我叫子非。乔子非。”他说这话的时候眼里犹带三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