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金屋要藏娇

　　眼前二女自称是王府侍婢，可通身的气派又如此雅致不凡。一动一静，一脆一软，交相辉映，真真是两朵并蒂娇花。

　　想不到夏侯璟府上的婢女都这样伶俐出色！

　　身为外貌协会资深会员的小秦大夫朝着璇玑和瑶光笑得无比热情，完全把刚刚确定下来的主仆关系抛在了脑后。

　　能和美人儿住在一起，谁伺候谁都不重要啦！

　　“那后面这么多人又是干嘛的？”秦羽眉总算没有彻底神游出去，还想起来问问其他人。

　　“王爷这次一共送了四十人过来。婢子和瑶光是您的贴身侍婢，负责照料您的衣食起居和打理账目。内院还有两个浆洗衣裳的婆子，两个看管库房的婆子，两个采买婆子，两个厨娘，两个绣娘，四个健妇。外院有两个门子，两个花匠，两个账房，两个书童，两个车夫，四个轿夫，五个护院，五个杂役。”璇玑清脆的声音如珠落玉盘，一口气将四十人的分工和数目说了个明明白白。

　　秦羽眉还顶着蚊香眼掰手指头算着呢，瑶光已经将一本册子和一个木匣递了过来，慢条斯理的道：“公主一时记不住也不要紧。这册子上已经录下了婢子等四十人的身家信息，匣子里是他们三十八人的身契。您是自己收着，还是让婢子替您保管？”

　　“三十八张？”秦羽眉回神，看了一眼那木匣，“你们两个的身契呢？”

　　璇玑展颜一笑，齿若含贝般白糯齐整，“婢子和瑶光此生誓死忠于璟王殿下，不需要什么身契。”

　　秦羽眉一愣，这样两个春兰秋菊、星辉月华般各有千秋的美婢，居然是自愿留在夏侯璟身边服侍的？

　　她立刻联想到了传闻中的侍妾如夫人侧室小星什么的……

　　夏侯璟难道把自己的小老婆送来伺候她？什么意思？！

　　瑶光一直在旁观察着秦羽眉的神情，见她樱唇微抿，眉尾下压，虽然没有说话，可显然是因为误解了什么而心有微恚。

　　“公主不必在意婢子二人是否有身契。”瑶光一开口就直中秦羽眉的心思，“王爷身边从来不留婢女，服侍起居的都是小厮侍卫。婢子二人原本在王府另有事体，是王爷担心您一人住在这偌大的公主府内会孤单害怕，所以才让婢子和璇玑带着一干奴仆来帮忙操持。”

　　瑶光的声音不似璇玑那般清亮，带着一点南方水乡的多情与温柔，让人好像漫步在三月烟雨迷蒙的青石小巷上。明明是软绵又沉静的调子，算不上多有说服力，却让秦羽眉不由自主地相信她的每一句话。

　　可夏侯璟既然担心她一个人在公主府里睡不好，为什么昨天没有送人过来？

　　幸亏现在的秦羽眉是个萝莉身御姐心的主儿，不然早就睡不着了好吗？

　　秦羽眉一想起夏侯璟在马车上说的那些话就觉得生气，她凭什么就要忍受夏侯宁心和皇后的刁难？难不成真要遂了她们的心意，一死以正名节？

　　她自己就是医生，对这具身体的情况再清楚不过。

　　虽然脑子里对于那段被掳走的记忆十分模糊，秦羽眉也可以肯定自己依然是完璧之身。

　　想来夏侯锦玉只是为了找一个退婚的名头罢了，没敢真的做出什么来。

　　不然的话，她还未必有“资格”奉旨和亲呢……

　　那群姓夏侯的，没一个好东西！

　　“公主？”璇玑见秦羽眉站在那里没动，脸上的表情又变得飞快，也不知道自己和瑶光是不是无意中惹得她不痛快了，伸手在秦羽眉眼前晃了晃，“您有什么要吩咐的？”

　　秦羽眉回神，看着面前两个美人儿，迅速调整了下情绪，将那记录了众人信息的册子拿了过来，“我先看看这册子，身契交给你保管就好。”

　　她的真实年龄可比二婢大多了，才不会做出迁怒的幼稚行为呢。

　　既然夏侯璟将她们两个人送过来，她就要先表现出足够的信任才行，然后徐徐图之，让她们愿意转投到自己这一边。

　　璇玑和瑶光来公主府之前还有点担心这位永安公主不好服侍，没想到她年纪不大，身世也坎坷，却是个极好相与的，做起事来也很有分寸，心中轻松了几分。

　　王爷指名让她二人来公主府，既是服侍更是保护。而能够让王爷动用影卫里最出众的二人来做侍婢，可见秦羽眉在他心里的分量，璇玑和瑶光必须把她当作真正的主人才行。

　　见秦羽眉十分信任地把身契交给自己保管，瑶光对她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连叔在一旁看着夏侯璟拨来的仆从给秦羽眉问过好后，上前问道：“公主，现在就让他们把车里的东西卸下来？”

　　秦羽眉点了点头，“连管家，这里面都是些什么？”

　　“只是一些衣料和首饰，还有日常用品。”连叔指挥着那些人把东西都先卸进院子里，“公主离京多日，公主府里难免，咳咳，难免会短缺些东西，王爷担心您一个人不知道如何置办，所以就让老奴备好了一齐送过来。”

　　秦羽眉往地上扫了几眼，果然是一些看起来就很精致的布料，大小不一的首饰盒子，甚至还有茶具花瓶等等日用品。

　　夏侯璟这是怕公主府被那些下人搬空吗，摆出这么大的阵势，难怪直到今天才准备好……

　　她心里那点不满似乎又消去了大半，扁扁嘴巴，“你们一个个都说什么‘王爷担心’，到底真的假的啊……”

　　璇玑噗嗤一声笑出来，“我的公主哎，婢子敢跟您保证，王爷再没对第二个人这样上心过了！不然怎么会亲自拿一半军权换您回来……”

　　“璇玑！”瑶光突然抬高声调喝止了她继续说下去，璇玑吐了吐舌头，才意识到王爷大概没打算让公主知道这些，赶紧乖乖闭上嘴巴。

　　秦羽眉看着瑶光追问道：“什么军权？你为什么不让她说下去？”

　　“公主，这是王爷的决定，您若是想知道，还是直接去问他吧。”瑶光十分谨慎地不肯多说什么，“婢子们不应该在背后议论王爷的。”

　　秦羽眉眨眨眼睛，从璇玑那里听到的只言片语，似乎夏侯璟为了把她带回来，付出了某种代价？

　　可是她翻遍了脑海里的记忆，发现原本的秦羽眉这十五年来根本没和夏侯璟有过任何交集。

　　也就是说，在她莫名其妙穿过来的第一天，秦羽眉和夏侯璟才第一次见面？

　　夏侯宁心昨天在大街上当众拦下她的马车，还对夏侯璟颇有抱怨，也证明了她们似乎不想看见自己回来。

　　既然如此，夏侯璟为什么要冒着得罪那么多同族的风险，把这个素不相识的前秦公主带回来，还如此细心地给她送人送物？

　　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原因，秦羽眉揉了揉太阳穴，决定暂时放下这个问题。

　　连叔见马车上的东西已经都被挪到了院子里，朝秦羽眉行了一礼，递上一本册子，“公主，东西都在这里了，具体的数目和种类也已经入册，您再清点一遍，就可以入库了。”

　　秦羽眉打开一翻，微微皱起眉，又飞快翻了好几页。

　　她下午在棣华轩时还感慨自己成了个半文盲，怎么现在居然都能认出这些繁体字了？

　　难道这也算是继承原主记忆的附送福利？看来秦羽眉的文化课基础打得很扎实嘛……

　　璇玑见她只是飞快翻过一页又一页，还皱着眉，误以为秦羽眉是不认得上面的字，主动上前道：“公主，入册的物品不少，不如让婢子来清点吧？”

　　秦羽眉并不知道她已经被璇玑在心里认定成了“幼失双亲无依无靠连字都认不全的可怜少女”了，甚至还激起了极大的同情心。

　　既然她已经基本确认了自己的文化水平，也就顺其自然地把册子递给了璇玑，自己站到一旁围观起来。

　　夏侯璟带来的仆从似乎对这种清点流程很熟悉，伴随着璇玑清脆琅琅的嗓音，有条不紊地分类整理着。

　　“碧色织花云锦五匹，海棠红刻丝提花纹锦三匹，烟柳色银错金双凤织锦四匹，月白纱缎五匹……”

　　“赤金缠丝玛瑙镯子一对，银叶丝缠绕翠玉镯子一对，八宝簇珠玉钗一对，镶珠宝鎏金碧玉簪一对，银丝绞猫眼石耳坠一对，珍珠攒银头面一套，红珊瑚珠和各色琉璃米珠各一盒……”

　　“彩锦如意六角盒子一套，成窑五彩小盖盅一套，黑漆象牙雕芍药插屏一座，青花白地瓷梅瓶一对，青玉抱香枕一对，水墨绡纱床帐一幅……”

　　“等一下。”秦羽眉抬手中断了璇玑的清点，扶着额头问连叔，“连管家，这些东西……‘都是’夏侯璟让你准备的？”

　　她特意咬住‘都是’二字。

　　连叔摇头，“王爷只是吩咐老奴给公主准备一些日常用度，这些都是老奴自己选好的，再给王爷看过后才送来的。公主是对哪一样不满意？老奴明天再给您换几种挑挑？”

　　“不不不，我已经很满意了，真的。”秦羽眉见连叔诚惶诚恐的模样，赶紧拼命点着头肯定他的工作成果。“你说夏侯璟已经看过这册子了？”

　　连叔点头，不然他哪敢不经同意开启璟王府库房。

　　“他就没觉得，你送来的东西有点多？”秦羽眉字斟句酌地说着，对着这一地的东西直运气，“我已经在府里转了几圈了，好像用不上这么多东西吧？”

　　呜呜，为什么她有一种自己被金屋藏娇，被某个出手阔绰的大老板包-养的诡异感觉？

　　“还有，”她指着地上那一堆大大小小的红木首饰盒子，“我记得夏侯璟还未娶妻吧？为什么他府里会有这么多女子用的首饰？”

　　连叔犹豫了片刻，最终道：“库房里的首饰，大多是先王妃的收藏和赏赐……”

　　嘎？

　　秦羽眉觉得自己的下巴要掉下来了，“先王妃？”

　　夏侯璟年纪轻轻就死过老婆了？还把亡妻的首饰拿给自己用？他什么意思啊？

　　连叔心里咯噔了一下，立刻意识到秦羽眉会错意了，“公主，先王妃是指先安王妃，是王爷的生母。我们王爷是承爵的第二代，老安王的独子。”

　　“那你们为什么叫他璟王？”

　　“陛下一向对王爷十分宠眷，”连叔抬手朝北方拱了拱，“是以允许王爷承爵后改换封号。”

　　秦羽眉半知半解地点头，又为难道：“既然是先安王妃的东西，那我就更不能要了，连管家还是拿回去吧。”

　　连叔连忙摆手，“老奴怎敢擅动先安王妃的遗物？送来的这些都是宫中历年的赏赐之物，公主尽管放心。”

　　璇玑和瑶光对视了一眼，她们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份清单，确实被吓了一跳。

　　“连叔怎么敢铺这么大场面？”璇玑悄悄和瑶光咬耳朵。

　　瑶光神情依旧平静，低声道：“连叔不是说了，王爷自己也看过清单的，那就是王爷的意思。”

　　璇玑啧了一声，摇着头感慨道：“我可越来越对这位公主感兴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