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三张神谕（二）

　　护国寺的方丈枯木大师正在寺门率一众僧人迎接，空气中散着淡淡的佛香，慕容霓裳扶着婢女的手下了车驾，按照礼数与端木玦保持三步之外的距离。

　　“老衲见过皇上皇后！”枯木单掌施礼，慕容隔着前面的端木玦看去，枯木大师依旧是当初的模样，面容云淡风轻，仙风道骨，从双目中吐露出祥和，让心情再阴郁的人都觉得无比的安宁。

　　燃香、跪拜，随着僧人敲磬的声响三叩头，“礼成！请皇上、皇后到饭厅用斋饭！”慕容转身，目光与枯木大师相接时被他的目光看的一心虚，差点绊在了门槛上，“娘娘，小心脚下！”婢女小奴小声提醒。枯木的目光别有深意，让慕容微微侧头有看了他一眼。

　　端木玦不好佛学，所以在听了护国寺一片桃花林开的极好之后便由讲禅改成去看桃花，慕容以劳累为借口未伴驾随行，她屏退宫婢一人在佛堂中跪在佛像前，双掌合十闭目祈求，她期望上天能够听到她的心声，“佛祖，慕容不知为何要重来这世间一遭，愿上天庇佑，庇佑慕容在泥淖沼泽之中全身而退。”

　　“游园惊梦，自有天意！”身后是枯木大师洪钟一般的声音，慕容起身，转身看去，枯木手持佛珠面带笑意，难不成他早已知道了自己的秘密？

　　“方丈，难道会解我心中之苦？”

　　“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枯木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无挂碍故……方丈，我是今世之人，却来还前世之事，冤孽太深！”一想起前世，慕容心中凄然。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施主前世冤孽源自于心。”

　　“于心？”她从未奢求过什么何来于心，“方丈，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一切虚幻，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枯木从袖中拿出三张空白的竹签，递与慕容霓裳，“老衲这里有三张竹签，施主写下三桩劫难，如若化解，施主再来还愿。”

　　慕容接过那三张竹签，拿过一旁的笔蘸了蘸墨，三桩劫难，似乎前世也就是三桩劫难后慕容一族彻底败落，仰望了一眼那端坐的镀金佛像，慕容落笔写成。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施主，去吧！”枯木看着慕容霓裳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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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爱生忧，由爱生怖？”慕容想着枯木在自己临出门时的那几句话，难道前世是因为爱他才会落得如此下场？一阵春风拂过，粉嫩如水彩染过桃花瓣飘然而舞，落了一身，她方才注意到自己不知何时踱步到了一片桃花树下，种如是因，收如是果，她的一颗心早已痂痕丛生，怕是爱不起来了。

　　身后突然有人拂了一下她的肩，慕容一转身，耳上的水晶耳珰摇轻然晃动，面前的是一个眉目清澈的男子，，肌肤白皙略显稚嫩，一身月白色的华服，不过三四月的天气里，手里已经拿着一柄折扇，貔貅的扇坠成色不错，他正痴痴地看着自己。

　　“唐突小姐了！”他微一作揖，笑容如此清澈，连眼睛都汪着一层水汽，“才见漫天飞花落了小姐一身，心之所动才想替小姐伸手拂去。”

　　端木琰，他不认得自己，可慕容对他还是有印象的，端木玦的弟弟，端木玦夺位时他不满十四岁，还是个孩子，所以在诸王一一被调离省外之时他还能安然的留在京城，端木玦对他的防备也很小，只等着他到二十岁时再进亲王位，不过他的生性淡泊，喜好书画，时常游历江南，这倒是令端木玦最放心的地方，“靖王殿下，你定是不认得本宫的。”

　　本宫？端木琰脸上一怔，方才自己见一个背影窈窕的不可方物的姑娘站在树下，还以为是哪个世家的千金小姐，转身过来亦是清丽无双，纯真如雪，不料却是惹了祸。

　　“还不快见过皇后！”端木玦不知何时离她这样近了，从她身后错身而来，声音低沉，目光盯着端木琰的脸一刻不离。

　　知道自己唐突了皇后，端木琰连忙跪地行大礼，“臣弟见过皇嫂……千岁千岁千千岁！”这礼行的，如此慌张，“平身吧，不知者无罪。”

　　“臣弟一早才从江南回来，路过护国寺便进来进一炷香，没想到唐突了皇后！”端木琰眉目里尽是愧疚的说道。

　　“朕同皇后也该回宫了，你随朕进宫，今晚一同用膳吧！”端木玦说完，瞟了一眼站在桃树下的人，不是说累了么，跑来桃花树下站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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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门落了锁之后，慕容散了头发准备就寝，大婚的第一夜便没再一处就寝，想必端木玦今晚也不回来，所以天黑了下来她便洗漱更衣，此刻宫女正在为她梳理长发，慕容在灯下读书。

　　“小姐，也不考状元，快别看了，灯下读书多费眼睛啊！”轻雪和漫雪年纪小，又常年在她身边不受约束，此刻没意识到应该改口，屋内没有其他人在，慕容也懒得开口，反正凤临宫里的丫鬟她准备换掉。

　　“轻雪，你将今天那三张竹签拿来！”慕容抚过三张竹签，上面的墨迹已干，可她的心还是热的，抽出其中一张仔细看着——‘绣春囊’，轻雪不知这张竹签上是她的悲惨的结局，还天真的笑着问道：“小姐，这是今天在护国寺求得签么？可有什么解释？”

　　“没什么，你将其余的两张放进上锁的匣子里收好，切莫被别人发现了！”慕容脸色严肃，轻雪郑重的点头，她总觉得小姐上了一次吊就大不同了，比之前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慕容将第一张签就着烛火点燃，扔在炭盆里任她烧光，她要开始为慕容家的第一次劫难开始谋划了。

　　慕容怕黑，所以就寝时除了守夜的丫头还要留灯，躺在荷粉色的床帐里闭上双目，暖软的床榻让她浑身放松，也不知道是自己睡沉了还是刻意的回忆，她又想起了诬陷轻雪的那个香囊……

　　“娘娘！娘娘救我！真的不是奴婢的！那香囊真的不是奴婢的！”轻雪跪在地上哀嚎痛苦，被两个嬷嬷架起身子向外拖，可她还是双腿不停地蹬着向自己求救。

　　地中央摔着一个赤色的香囊，中央绣着一对赤条条的男女，一众的嫔妃都掩面觉得害臊，宫女们也都在对轻雪指指点点，端木玦一脸怒色的坐在一旁。

　　“等等！”她相信轻雪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与黄门侍卫暗中苟合，偷窃凤临宫的珠宝银子，谋害撞破她偷情的婢女双儿投掷到冷宫的井中，轻雪毕竟从七八岁就跟了她，怎么可能干出这样的事来。

　　“皇上！人证物证一应俱全，宫婢轻雪知错不改，还试图利用皇后的心慈为自己脱罪，简直是罪加一等！”此刻的德妃牙尖嘴利，一改往日娴淑的样子。

　　“皇上，奴婢以性命担保句句属实，是轻雪被我撞见偷拿凤临宫内的银子后便贿赂与奴婢，她说是家里人急用银子，而且不止奴婢一人见她夜里鬼祟出门！”

　　“皇上……”还不等轻雪解释，德妃便令押解的嬷嬷张嘴，“皇上，这香囊所用的红锦是西域供奉，只皇后娘娘的凤临宫有，从井中打捞出来的侍女双儿，手里还攥着一枚玉佩，经内务府鉴定是凤临宫中的饰物，而且宫婢小池也亲眼见到轻雪在凤临宫内偷窃，所以定是轻雪所为，请皇上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