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 平民命贱

　　赐白绫、毒酒……忽然感到衣摆动了动，萧望低头，只看到刘萋萋乌黑的大眼睛与他对视，“大叔叔，你生气了？”

　　萧望目光微动。

　　刘萋萋又道：“大叔叔，书是我拿的，你别生我娘的气了好不好？要气就气萋萋，你责罚萋萋吧，萋萋保证不还手。”

　　“我没有生气。”他是生司徒流芳的气，可原因却不是这个。

　　见到萧望摇头，刘萋萋更加不解，“那，大叔叔你为何要皱眉？”

　　她努力地踮起脚尖，伸出小手，想要抹平萧望皱起的眉头，奈何人小身矮。

　　“大叔叔，我够不着呢……”奶声奶气的关切声瞬间冲散了一院的阴霾。

　　萧望心下一软，伸手将她抱起。

　　他没有说话，刘萋萋却已笑得灿烂，伸了手就去摸他额头，“嗯，够到了。大叔叔，不皱眉头了，娘说，皱眉头不是好事情，我不要大叔叔皱眉头。”

　　天真无邪的声音独自在竹园飘荡。

　　若在平时，这当然没有什么。然而此时此刻，正是多方势力暗潮涌动，剑拔弩张之时，却有个小娃娃出来搅局，这就多少有几分古怪了。

　　王牡丹嘴角抽了一下，连她自己都觉得如此安排十分恶毒。可是，身为当家主母，必要时使用狠辣手段，才能震慑人心，使人听命于她。

　　所以，她嘴角也只是那么一抽，便继续道：“这比起游街示众浸猪笼，刑罚可是轻了很多。至少，王爷念着旧情，也给她们母女留了全尸不是？”

　　终于说完，王牡丹觉得口渴异常，“嬷嬷，本妃有点渴了。”

　　蓝嬷嬷连忙从旁边一个婢女那里接过一杯水，递过去给她喝。

　　“白绫、毒酒。”萧望只是看着王牡丹，嘴里木然重复，好像在咀嚼它们的意思。

　　身为南王，经常出入宫廷、朝堂，他当然深谙其道。

　　只是，他当真没有想到，王牡丹五年后归来，才照面不久，就对他提出了这两个词，而且，还一下子用到了他所在意之人的身上。

　　“好，很好。”冷意泛出，他几乎是咬着牙齿，把“很好”这两个字挤出来。

　　随后，他看向了王牡丹，看向了王牡丹身旁的嬷嬷，看向了王牡丹身后跟来的下人们。

　　萧望深吸了一口气，“有些话，本王原本不想说——但是，本王现在，却非说不可了。”

　　王牡丹等人见他神色如此，心里都觉有些恐怖。但他们随即想到，这并不是针对自己，于是心安不少。

　　“王爷有话请说。”

　　王牡丹心里还是高兴的，因为萧望，终于被她的话打动了。

　　——他，怒了。

　　只要他怒了，她的计划才会得以实现。所以，她有点迫不及待，想要听到萧望亲口说出处决屋里那对母女的话。

　　萧望突然朝王牡丹靠近，他每靠近一步，王牡丹等人就被迫后退一步。王牡丹不知道萧望想要干什么了，这时候的萧望，让她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王爷，您想要说什么，就说吧，牡丹洗耳恭听。”

　　王牡丹说完，知道自己为什么觉得害怕了——她，竟害怕萧望迁怒于自己。

　　“当初，你为何没死？”

　　萧望的话轻轻地落在王牡丹的耳畔，犹如一记炸雷，“嘭”的轰在王牡丹心上。

　　随后，他抱着刘萋萋大退了一步，转身不再理会王牡丹等人。

　　“为何？”仿佛听见了最可笑的笑话，王牡丹瞪大了双眼。

　　怔了一怔，她突然大叫起来，“她都给你戴绿帽了，你还舍不得她们死？萧望，你何时变得如此痴情？”王牡丹伸着手臂，纤纤手指遥遥指向屋里。

　　叫声，惊得她带来的人差点跪下地去。

　　趴在萧望肩膀上的刘萋萋也吓了一跳，赶紧拢住萧望的脖颈。

　　相对院落里的吵闹，屋里显得很安静，仿佛里面并没有一个人。

　　可无论是王牡丹等人，还是萧望等人，都知道王牡丹这样的叫声，必定已落入了屋里人的耳里。可是，却一直无人出来，是不知道如何应对吧？

　　王牡丹口口声声说到萋萋娘母女俩的死，简直如针扎在心头一样。萧望眼角不由剧烈跳动了几下，深吸了一口气，又深吸了一口气。

　　放下刘萋萋，叮嘱她回屋里玩去——他与王妃之间的纠葛，不宜让小孩子知道。

　　王牡丹看到他放小孩子回屋，知道这是作出决定来了。

　　微微一笑看向萧望：“王爷，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为了王府也好，为了您自己的声誉也好，您，不可再纵容她们了。”

　　不过是处死两个平民，原也无须惊动王爷。王牡丹大可避开萧望便宜行事，只是正如大夫人所言，她有些心急了。是以，撞见南王在竹园之中，她也不想退让，仍旧按照原定计划执行。

　　她说的话，令得看热闹的诸人大多暗自点头。王爷乃国家栋梁，岂能为着一对平民母女，而损毁掉王府声誉？

　　萧望站着没动。

　　王牡丹心中不由冷笑。德娴公主果然没有料错，关键时刻，这萧望八成会犹豫不决。既然他处决不了，那她就来代他处置又何妨？

　　站出一步，不惧萧望沉下来的脸色。王牡丹口齿清晰的道：“刘萋萋擅闯王府书房，损毁书籍不说，还将王府多年珍藏的宝贵字画悉数尽毁。今日，本妃在此立誓，”说着，抬起右手郑重其事，“若不将她严惩，本妃自请罚月钱一年。”

　　萧望看了一眼身后的下属。

　　老商站了出来。

　　王牡丹不想这时还有人与她对着干，目光锐利地看向老商，“你，有话要说？”

　　老商拱手行礼后，“不知王妃要如何严惩刘萋萋？”

　　王牡丹尚未答话，蓝嬷嬷已抢道：“自然是赐毒酒一杯，怎么？你是耳聋还是眼瞎，刚刚没有听清王妃说的话？”

　　王牡丹略有不悦，蓝嬷嬷这样着急干什么？明显这老商是有下文的，她还要听一听，不然怎样管理王府，如何服众？

　　蓝嬷嬷说完后终于了解到自己的错处，讪讪地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