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 知错

　　倒是二夫人看不过眼，走过去，拦下萋萋娘扬起的手掌，“有你这么待孩子的娘吗？”

　　二夫人是怒气冲冲，她看刘萋萋是越看越喜爱，巴不得搂到自己怀里疼爱，哪里看得惯萋萋娘猛如虎的行止？

　　萋萋娘的手腕被二夫人抓在手里，一时半会动弹不得。

　　她也没有挣扎。

　　倒是没有料到二夫人会过来插手，刚刚，她可是站在旁边看戏，看得那叫一个兴奋。不然，把手拍得那般响是个什么意思？

　　二夫人被她这眼神看得有些头皮发麻。

　　过了好一会，才讪讪地松了手，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眼睛望向了满脸委屈的小刘萋萋，冲她露出一脸笑容。

　　刘萋萋一愣，不明白刚刚还凶巴巴对老商叔叔的女人，怎么会冲自己笑？她摸了摸头。

　　紫鸥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刚才，还真怕两个女子起冲突啊。

　　一个是自家主子，一个是炙手可热的王府红人，这要打起来或是斗起来，她帮谁都不占理，而不帮谁也不合规矩。

　　“我自教训我女儿，与旁人无关。”萋萋娘冷淡的目光让二夫人又忍不住头皮再次发麻。

　　低头再次扬手做打的动作，“萋萋，你可知错？”声音更冷了三分。

　　刘萋萋扁嘴，小脸上泫然欲泣，手也不知道放在哪里好，只好紧紧揪住身前衣襟，抬着泪汪汪的大眼与母亲对视。

　　半晌半晌，刘萋萋摇了摇头，紧紧盯着母亲扬起的手掌，心里越来越难过。

　　——肯定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所以娘亲才这样生气。

　　可是，她真的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看着这副模样的刘萋萋，萋萋娘没有挪眼。但却突然一个岔气，咳了起来。

　　“娘……”刘萋萋伸手就要抱过去，可是触碰到高高悬起的那只手，她缩了缩小小的身子，“娘……”声音一下子低落到谷底。

　　看母亲咳得腰也弯了，手也抖了，身形也晃了，刘萋萋垂下头，默默地往地上跪去。

　　立时，凉意自膝盖小腿传递上来。

　　眼泪哗啦啦地流出来，“扑簌簌”砸到青石板地上，洇湿出一朵朵黑色的小坑花。小坑花很快地渗入地面，新的小坑花在其上再开。

　　“娘，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刘萋萋哇哇大哭，哭得涕泪相交。其声大得让竹园中人忍不住想捂耳朵。

　　萋萋娘心头一痛，感到嘴里多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

　　拭过后，借着夜色中的幽光，看到了白手帕上一抹模糊淡黑——应该是红色的血丝。

　　她，竟然开始吐血了……

　　心里一个恐慌，扬起的手在空中就晃了晃。

　　刘萋萋一直在关注这只手掌，看到它晃，吓得赶紧低下头去闭上眼睛。

　　巴掌却迟迟没有落下。

　　世界也安静得很。

　　刘萋萋偷偷睁开一丝缝儿，看到母亲怔怔地站在那儿。

　　母亲这是怎么了？她皱起眉头。

　　二夫人却是高兴极了，大人身体柔弱，自己尚且照顾不好，如何能够照顾好小孩？

　　上前一步，带着关切的语气道：“你身子柔弱，孩子便给了我吧，你也正好……调、养、身、子……”

　　萋萋娘已经勉强止住咳喘，拿眼看过去。

　　二夫人便是为她猛然犀利的眼神所摄，声音戛然而止。

　　刘萋萋愕然抬头看向二夫人，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好奇怪啊。

　　也害怕被人要走了，立马看向母亲，紧张得连吸气呼气也不敢太大声。

　　眼角余光见着女儿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萋萋娘心中酸痛，面上却平静如湖面，问：“二夫人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贵干？”仿佛没有听见二夫人刚才所言。

　　她是个需要休养的病人，实在没必要对人太客气。

　　要好好调养——萧望也好，医官也罢，都这样叮嘱过她。

　　相信萧望对府中诸人，也都事先打过招呼。

　　否则，她也不会任由萧望带自己和女儿住进来。

　　想必，这二夫人应该也是知情人。除非她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不过，看样子二夫人并不十分相信。

　　二夫人没有看萋萋娘，也没有使唤紫鸥，而是自己亲自过去，面带微笑，要扶起地上那可怜的小娃娃。

　　刘萋萋一直警惕地瞪着二夫人，看到她朝自己伸手过来，不知她又在打什么主意，身体一跳，立时躲了开去。

　　二夫人伸出去的手落空，一时示好的笑容僵在脸上，过了半晌，才悻悻地罢手。

　　看到她收回了手，刘萋萋松了一大口气，也不再跪地板了，蹭地窜到萋萋娘身后。

　　看到母亲不理睬自己，知道还在生自己的气，也不敢像往常那样伸手去抱母亲。

　　自己呆了一下，收着小手，乖乖竖在那里。

　　“我那三弟，也没有给你们母女俩添置些什么吗？”

　　二夫人转而打量起萋萋娘，双眼滴溜溜转动着，一面看，嘴里一面发出啧啧声，“啧啧啧，看看你，都替三弟生了个这样大的女儿，连支像样的首饰也不曾送吗？”看向萋萋娘，是满眼的同情，“啧啧，你也太逊了。”

　　在二夫人眼里，萋萋娘的确算不上漂亮，充其量，不过小家碧玉。

　　萋萋娘还没说什么，一旁的刘萋萋已跳脚喊道：“你胡说，我才不是大叔叔的女儿！”

　　不过她没牙齿，说话都还漏风，二夫人只知道她呜哩哇啦，什么都没听清楚。小娃娃模样长得倒还不错，很是可爱。只是现在牙齿好像才刚刚冒头……

　　二夫人看着小小的刘萋萋，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刘萋萋情不自禁感觉身上一冷，往母亲身后又躲了一躲。

　　一旁的紫鸥忍不住轻咳了一下，自家夫人又在“垂涎”小孩子了。

　　二夫人马上回神，收起目光，看向萋萋娘——想要孩子，就得先搞定大人。

　　她，有点太着急了。

　　萋萋娘侧头看了一眼刘萋萋，示意她安静。刘萋萋马上住嘴，收起手脚。

　　母亲说过的，睡觉前不要太激动，太激动是会影响睡眠的，她怎么给忘了呢？啊，都怪这个夜半来客！

　　刘萋萋垂下头，有点儿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