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8章

　　江雪下了车，慢慢往马家镇中学走去。雨早停了，太阳出来了，远远闻到微风送来的淡淡桂花香。这是母校久违的味道，以前每年9到10月份，学校三十多颗桂花树就相继开满了花，整个学校都弥漫在浓浓的花香中，现在不知道有没有增加或者减去？但闻着浓浓的花香，应该只增没减才对。

　　学校师生们正在上课，江雪就在操场转了转。自从离开这里就没再来过，一晃快30年了。学校的老师已经一个也不认识了，一会下课铃声响起，老师们走出教室，同学们如潮水般涌了出来，向校门口走去，有的奔向食堂，有的奔向宿舍，也有少量同学奔向操场，这应该是今天的最后一节课。

　　江雪看见好多住校生在食堂吃饭，东边的篮球场上有七八个男生在打篮球，汗珠在奔跑飞跃中洒落在夕阳的余晖中，颗颗晶莹剔透；南边的凳子上，一群女同学正坐在那里聊天，像极了当年她临走前的那一幕。

　　“你真的要去打工吗？”刘燕菲问。

　　“对，真的要去。”江雪认真地回答道。

　　“打工有什么好的？这次没考上，你爸爸都已经同意你复读了，复读一年你一定能考上重点高中的，以后再考个重点大学出来，找个好工作啊。”涂佳慧说。

　　“等不及了。”江雪的视线越过学校后面的红军山，她的心早已经离开这儿飞走了，没有人能听懂她这三个字。

　　“说实话，我也想去，但是我爸妈不允许，唉，不然我们俩就可以相互照顾了。”涂佳慧难过地说。

　　“没事，我一个人可以的。”江雪安慰道。

　　“对，其实读书也是为了工作，我也想早点参加工作，只是我爸妈不允许我出远门。”刘燕菲说。

　　“你呀，一辈子的居民户口，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你爸妈怎么舍得让你出去？”涂佳慧说。

　　“好了，我会回来看你们的。”江雪说，可是当年的承诺一直没实现，从此以后，每次回来都只是跟离得最近的刘燕菲见面，其他两位至今没见过。

　　三个女孩就坐在南边的草地上，橘红色的太阳挂在西边，映红了半边天，煞是漂亮，江雪记得那是一个难得的晴天，没有人知道江雪真正要出走的原因。

　　江雪走进教室，这是她曾经读过的班级，以前的长桌子烂板凳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张漂亮的独立小课桌，她坐在曾经坐过的位置上，耳边仿佛响起老师的声音，“江雪，这个问题你来回答。”“江雪，这次你跟班长一同去参加市里的作文比赛。”……那时候的她也是一个学习尖子，成绩每次都名列前茅，只是中考时发挥失利，以三分之差名落孙山，听父亲说她走了老师还去家里找过她。

　　从学校出来，天已经黑了，她在街上吃了一碗她最爱吃的牛肉粉，又在街上转了一圈才回宾馆，回到宾馆洗漱好倒头就睡，一觉醒来已是大天亮，确切地说她是被阳光刺醒，说来也奇怪，自从催过眠之后，她好睡多了，每天都能倒床就睡，睡来就看见太阳，脸上红润了，身体也轻盈了，整个人也年轻了许多。都说女人是睡出来的这话一点不假。睁开眼，江雪发现外面出现了少有的阳光，昨天还是阴雨绵绵今天就是艳阳高照，应该是个好兆头。

　　走出房门，一眼就看见同学刘燕菲在厨房忙碌，“燕儿。”江雪高喊。

　　看见她刘燕菲惊得下巴都差点掉下来，“雪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天哪，我这不是在做梦吧。”说着拍的打了自己一巴掌，“啊，好疼。”

　　“你别把你那脸蛋打坏掉了。”江雪赶忙跑过去一把抱住她，“是真的，你不是做梦。”

　　“怎么回来也不提前微我？昨天来的吧，前天你那房间还有客人的，昨天上午刚退房。”刘燕菲也抱紧她，把她凌乱的头发捋到脑后。

　　“什么都瞒不了你，是的，我昨天下午住进来的，晚上一个人去咱们学校逛了一圈，回来有点晚，就没打扰你。”

　　“去母校应该让我陪你去的呀。”说着刘燕菲使劲地箍紧她。

　　“哇，我的骨头要成渣渣啦，小心我这把老骨头……啊哈哈哈哈哈。”江雪仰天大笑起来。

　　“好，那罚你来跟我一起炒菜。今天我给你炒你最最喜欢吃的腊肉炒大头萝卜丝给你吃。”刘燕菲放开她，围上围裙说。

　　“谢谢亲爱哒。”江雪嬉笑着快步跑到刘燕菲前面，“哎，燕儿，我说你怎么逆生长啊，一点都没变，还跟读书那会一样。”

　　“哼，你是在拐着弯说我老了吧，我打死你。”说着就假装举起锅铲要打她。

　　江雪躲开，“没没没……是真的，我说的是大实话，难道没人告诉你吗？”

　　“有啊，但是我最喜欢听你说了，你不回来，我都不敢变老，怕你回来认不出我。”说着两人哈哈大笑，一如30几年前的学生时代。

　　刘燕菲跟江雪从小学一直到初中都是同班同学，两人关系特别好，江雪家住在农村，家里又特别穷，刘燕菲是镇上的居民户口，父母都有工作，家里条件比江雪家优越多了，每天上学刘燕菲都非得江雪去叫她，要不就会睡忘记，刘燕菲就请吃豆浆油条回报她，那是江雪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早餐。但江雪家里没有闹钟，有一次因为不知道时间，看着外面很明亮以为已经天亮，谁知到了刘燕菲家，才发现只有3点钟，外面明亮的光线原来是月光，江雪只好钻到刘燕菲被窝里又睡了一觉，两人每次说到这件事都会开怀大笑。

　　“哎，说真的，这次回来就多耍几天哈，我把以前的老同学都找来咱们好好聚一聚。”刘燕菲把切好的腊肉倒进锅里一边快速翻炒一边说。

　　“这次可能不行，我这次回来是有点事情要办，办好就要走，估计也就两三天的样子，等我下次回来一定在你这里耍它过十天半个月，耍到你追我走我才走。”江雪开心地说。

　　“唉，你呀，每次回来都这样说，我都被你哄饱了。你每次回来都像火烧屁股一样，真搞不懂你，贵州有刺呀，坐不住你？”刘燕菲故作生气地说。

　　“对不起嘛。”江雪把辣椒和豆豉放到刘燕菲手边，说，“开店容易守店难嘛，你懂的。”

　　“我懂，我什么都懂，我也只是说说而已。”刘燕菲说，“只要你过得开心就好，何况你每次回来都会来看我，我已经很知足了，倒是我，却从来没有时间去看过你。”刘燕菲充满歉意地说。

　　“那倒没事，但我希望你什么时候能去那边玩，我陪你到处去转转。”江雪动情地说，“人生苦短，一晃咱们都50岁的人了，现在咱们孩子也都成家立业，也没什么负担了，我真心希望你能去我那边走走看看。”

　　“哎呦，这是谁呀？邀请我老婆去耍也不说邀请邀请我，这是想拐我老婆还是怎么地？”声先夺人，江雪听出是刘燕菲的老公罗三的声音，江雪跑去躲了起来。

　　“我都听出来了，江雪，出来吧。”罗三把车钥匙和手包放到桌上，哈哈大笑着说。

　　“罗三，你耳朵怎么比以前更灵敏了？”江雪打趣道。

　　“就说明我更爱我老婆了，哈哈哈。”

　　“那是那是，爱老婆谁都比不过你这个宠妻狂魔，嘻嘻。”江雪也笑了起来，“想当年，你为了追燕儿，每个礼拜一本言情小说硬生生把她拉下水。”

　　“你怎么又说。”罗三双手捂脸作害羞状，然后一脸认真地问，“说，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因为大家都是同学，江雪跟他从来都是没个正型。

　　说话间，饭菜已经端上桌，三人快乐地围坐在餐桌前。

　　“自从女儿结了婚就很少回家吃饭，因为工作的地方离这远，每次家里就我们两人，你来了就多陪陪我老婆，家里好热闹一些。”罗三接过江雪递过来的饭说。

　　“刚才还在说呢，叫她在这里多耍几天，她说什么两三天就要走，哼。”刘燕菲生气地嘟着嘴说。

　　“我这次来就是郑重邀请二位去江苏耍的，三天后跟我一起去吧，去耍段时间回来我就在这里多耍一段时间。”她还真的希望他们能一起过去玩玩。

　　“我们还真想去，但是你看现在这宾馆开着，没人管理也不行啊。等我们什么时候不开了，一定要去你们那边玩个痛快。”罗三说。

　　“好，不过钱是赚不完的，差不多得了。”

　　“知道，我们也不想干太长，再干过三五年吧。”刘燕菲说着又往江雪碗里夹了一块腊肉，“吃呀，多吃点，在那边很难吃到这么正宗的腊肉哦。”

　　“嗯嗯，但是我已经吃了很多了，明天肯定长五斤。”

　　“没事，吃饱了才有力气减肥嘛，哈哈哈……”说着两人又没心没肺的大笑起来。

　　江雪暂时忘了心里的烦恼，在欢声笑语中一顿饭吃的非常愉快，吃着家乡味说着家乡话聊着家乡事，这真的是久违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