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小车子一路疾驰。毕竟是小车。比坐公共汽车快多了。

　　转过几道弯，秀川老县城就出现了前头。

　　华兴山说，“你上哪？”

　　周汉芳说，“我去学校。”

　　华兴山说，“正好，我们到安平新县城。县委县政府领导都在那。”

　　周汉芳说，“正好顺路呢。”

　　小车子进入秀川老县城，绕了一个圈，然后朝东驶去。

　　到秀川中学临时校址地段，周汉芳赶紧喊，“到了，就这。”

　　华兴山让司机停车。

　　然后说，“慢点。”

　　周汉芳打开车门，对小余道一声，“再见。”就跳下车去。

　　接着将车门关上。朝他们挥挥手，径自走去。

　　周汉芳回头看一眼，莞尔一笑，直接来到潘天勤主任的家。

　　潘天勤正好在门口订一张板凳，看到她，立即满面笑容说，“祝贺祝贺！我们的清华录取生！”

　　周汉芳笑了，说，“老师，你在家啊。”

　　潘天勤说，“下午没课。小阳每晚写作业坐这凳，断了一只脚，我修一下。”

　　周汉芳说，“我特来向您和校长报告。再去县城。”

　　潘天勤说，“校长要见你。”

　　周汉芳说，“在吗？“

　　潘天勤说，“在校长室。我领你去。“

　　来到校长室。谷校长在坐在桌前看一份什么文件，看到潘天勤领周汉芳进来，立即欣喜起身说，“恭喜恭喜，我们的清华录取生！“

　　周汉芳谦卑说，“校长好，谢谢学校的栽培！“

　　谷泥生先走到纸箱前取了两瓶矿泉水，一瓶递给潘天勤，一瓶递给周汉芳。周汉芳接过了，潘天勤则接过就放在一旁的木箱子上。

　　校长说，“什么时候动身？“

　　周汉芳说，“通知说，月底前赶到学校。我算算时间，最多只能呆两三天了。”

　　校长说，“县教委那头资助，会有两万块。不过不是一次性给你，而是分四次，在每次开学的头两天汇入你的银行账号。你所在的乡和村委会会转给你。“

　　周汉芳说，“我已经委托乡里的吴秘书。大凡接到什么，他都会第一时间告诉我。“

　　校长露出笑容说，“这一届毕业生，给学校争气争光。你们班，一个进清华，一个进人民大学，一个进上海交大，这都是响当当的大学。“

　　周汉芳才问，“人大和上海交大是哪个？“

　　校长说，“你还不晓得，人大是蔡怀秀，上海交大的是纪学峰。”

　　周汉芳惊喜说，“哎呀，太好了！我终于有一个同学在北京！她还是我的下铺。”

　　潘天勤说，“在北京，三班还有一个，他被北京理工大学录取。”

　　周汉芳说，“叫啥子？”

　　潘天勤说，“潘国正。”

　　周汉芳好像记起一点，说，“是不是那喜欢踢足球的？”

　　校长点头说，“对就是他。同学喊他小足球迷呢。”

　　周汉芳说，“太好了，这么说，我们学校有三个人进京。”

　　潘天勤说，“汉芳啊，这是你个人的荣誉，也是学校的荣誉。学校已经十年没人上清华。校长正焦急呢。这次你能破记录，让我们很激动。”

　　周汉芳就笑。

　　谷校长说，“你家困难。但学校也很穷，拿不出什么钱，校长正找几个私人企业家，给你化缘，看能不能每个重点大学学生，给资助一万。”

　　周汉芳顿时脸红说，“谢谢校长，不用吧，我学费已经够了。”

　　校长说，“毕竟是私人老板，口头上已经答应，但最后给不给，还得见到再说。不过你放心，只要支付了，我和潘主任会及时通知你。”

　　周汉芳点点头。

　　校长说，“你晚上在学校吃饭吧。我让食堂搞两个菜，为你饯行。”

　　周汉芳笑起来说，“不用，校长，主任，我马上赶县城去，我还有事要办。”

　　闻之，校长便与潘天勤对视一眼，说，“真的吗？“

　　周汉芳说，“真的。“

　　校长说，“那放寒假肯定要回来，不管什么时候回来，都到学校来看一下。“

　　周汉芳点头说，“放心，校长，潘主任，我会的！”

　　校长说，“你把银行卡号留下。”

　　周汉芳迟疑说，“我只有我爸的银行卡，我自己的还没办。等我办好，就直接告诉潘主任。”

　　校长说，“行。那你忙去。记得学校，记得母校！”

　　周汉芳笑说，“《颂母校》刻在我心坎啦。”

　　走到门口，忽然转身说，“对，方兰老师呢？”潘天勤说，“她在高二一班上课。”

　　周汉芳说，“我想见见她。”潘天勤便看校长。

　　校长说，“天勤你领她去吧。”

　　潘天勤说，“走。”

　　潘天勤将她直接领到高二一班教室门口。此时方兰正在黑板前写什么，听到脚步声，不由转过脸，这一看，差点没让她喊出声，只见她三步并作两步跨出教室，几步奔上来，将周汉芳紧紧抱在怀里。周汉芳流泪了。没想一个仅仅教她一个月的老师，见到她竟如此激动。她轻轻喊了一声，“老师！”方兰竟然流泪说，“争气，争气，大灾到底没将灾区人打垮！你是好样的！孩子！”

　　周汉芳知道自已在老师面前还是个孩子，就点头说，“老师，放心，我会继续努力的。”

　　方兰说，“见到校长吗？”潘天勤说，“刚去了。”

　　方兰点头说，“哪天动身？”

　　周汉芳说，“就这几天。”

　　方兰说，“好，去吧，老师在上课。”

　　周汉芳不由动情张开双手紧紧拥抱了一下方兰才离开。

　　她来到学校门口等从安平往秀川老县城的中巴车。

　　等了一会，果然一辆车开来。

　　自然而然想到了杨曦。心里不禁一阵悲凉。是啊，假如杨曦在，那被录取清华的第一个人必定是她！自已曾多次暗下决心要超过杨曦，可是，竟没一次能超过她的成绩。真是天妒英才啊！

　　中巴车上坐着十几个人。周汉芳上车后坐到最后第二排。最后一排空的。她靠着窗子坐。

　　陌生的人自然没有话说。车上也没有音响。偶尔才掠过车轮行驶的咂咂声。

　　车子很快来到秀川老县城。依然停在原处。

　　周汉芳下了车，便朝陈鹏家走去。

　　此时应该是下午四点左右。陈母应该在家准备晚饭。而他在做什么呢？

　　忽然想起电影《长江七号》中那只毛绒玩具狗。那只狗竟然叫“长江七号”，而且还会特异功能！这周星驰真能折腾。初看片名，以为一艘驶往东海或大海的轮船。却被周星驰老顽童玩了一把。

　　两边的安置木板房开始旧了。那些木板，据说都从外地运来的。不是真正的木头，而是木屑压制成的，叫什么五合板。外表光鲜，但是寿命较短。她想，假如不赶紧搬，这木板房还能住多久？

　　终于走到陈鹏家门口。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此刻，纪学峰、厉小丽、蔡怀秀、金玉喜、姚敏莲五个人竟然坐在陈鹏家！

　　姚敏莲第一个看到门口的周汉芳，立即尖叫起来，“哇！周汉芳！”

　　听到周汉芳名字，站在房门口同大家闲聊的陈鹏不由大吃一惊！他马上拄着拐杖奔出来说，“你怎么来了？”这时金玉喜被逗乐说，“完了，下面没我们什么戏了。”

　　大家就笑。

　　周汉芳说，“锤子，真没想到你们都在！”

　　厉小丽说，“喜鹊姚敏莲的录取通知寄到学校。他们先到学校，再来这找我。”

　　周汉芳说，“我刚到学校，怎么没听说？”

　　厉小丽说，“真的。“

　　纪学峰说，“首先祝贺你！大才女！“

　　陈鹏就关切说，“手里提着什么？“

　　周汉芳说，“给你家的。“

　　陈鹏说，“啥子呢？“

　　周汉芳说，“几斤山里的笋干。“

　　金玉喜说，“可以啊，互通往来了。还是父母级的。“

　　厉小丽也说，“祝贺啊，汉芳！”

　　周玉芳微笑说，“我正打听同学们如何，都如愿录取吗？”

　　纪学峰说，“除一个藏族兄弟由广东外贸改到重庆工商学院，其他人都如愿。”

　　周汉芳说，“藏族同胞如何改呢？”

　　纪学峰说，“不清楚，可能爸妈的原因吧。”

　　陈母从厨房走出来说，“小周来了？”

　　周汉芳马上喊一声，“阿姨！”

　　陈母说，“正好，几个同学都在，聚一下。”

　　金玉喜说，“阿姨，饭我不吃了，我们马上走，我们就是来看看陈鹏。”

　　纪学峰说，“是啊，阿姨，不用忙。”

　　陈母说，“我都准备做了。”

　　金玉喜说，“真的不用，我们马上走。”

　　说着看着其他人。

　　纪学峰问，“汉芳，你打算几时走？”

　　周汉芳指蔡怀秀说，“问你呢，你同我一起走吗？“

　　蔡怀秀说，“我就是这个意思。“

　　周汉芳说，“我们最幸运，中学时住上下铺，现在又一起往北京。”

　　金玉喜说，“锤子，我说，假如我真留在西安，那你要去看我哦！”

　　周汉芳说，“西安还有谁？”

　　纪学峰说，“我们班就她。好像二班三班分别有一个。”

　　厉小丽说，“我们班只有我一个人往湖南。”

　　蔡怀秀说，“湖南好啊，毛爷爷的故乡啊！”

　　陈母端着一砧板削好皮的荸荠走过来说，“来来，一人一个。“

　　厉小丽首先捏了一个，接着金玉喜蔡怀秀姚敏莲都捏了一个。

　　陈鹏示意周汉芳。周汉芳也捏了一个。

　　纪学峰最后捏了一个。

　　大家一边吃荸荠，一边继续聊。

　　周汉芳说，“安梅呢，她怎么没同你来？”

　　金玉喜说，“她家有事，说明天来。”

　　蔡怀秀说，“小丽你怎么想，为什么报湖南？“

　　厉小丽笑说，“实话告诉你们，我爸祖籍株洲。他对我和我弟说，考大学，就报湖南。”

　　大家笑。

　　陈鹏说，“西夏王朝子孙却不念故土，偏偏报了武汉。”

　　周汉芳说，“他不是报本省吗？”

　　厉小丽说，“临时改的。”

　　周汉芳说，“各有各的打算。”

　　陈鹏说，“哎，在这吃晚饭。有菜。”

　　金玉喜想起什么说，“不行，我得回去，我爸从外地回来，让我一定赶回去。”

　　周汉芳说，“哪有车？”

　　金玉喜指姚敏莲说，“她哥上县城带我们来去。摩托车。”

　　周汉芳说，“你们又不是一个乡。”

　　金玉喜说，“锤子，她回去经过我们乡。”

　　姚敏莲说，“那走吧，喜鹊，让我哥老等。”

　　金玉喜说，“走。”

　　说完，她们就先走了。

　　周汉芳说，“怀秀，你怎么去？“

　　蔡怀秀指纪学峰说，“为拿通知，他爸硬是向人借了辆摩托车。“

　　周汉芳说，“你会骑？“

　　纪学峰说，“小看我了。“

　　蔡怀秀说，“行了，别吹了。对，汉芳，你怎么走？“

　　陈鹏说，“我爸昨天到招生办，招生办人告诉，录取我们的大学都给招生办打电话，催大家尽快去报到。再晚这学期课就缺很多。对，还说，各大学都确定专人迎接和帮助我们。”

　　周汉芳说，“确定了吗？”

　　陈鹏说，“确定。”

　　蔡怀秀说，“那订票吧。票订好了，我们就告诉招生办。”

　　陈鹏说，“这样，你们要没法联系，都往我这打，我有手机，号码你们晓得。我统一调度。”

　　蔡怀秀说，“你不说汉芳有手机吗？”

　　陈鹏就看周汉芳一眼说，“是。”

　　蔡怀秀说，“把你手机号告诉大家吧，我订好票，就给你打。”

　　周汉芳说，“一起订吧。”

　　陈鹏笑说，“看你们不确定，还是由我给你们订吧。”

　　蔡怀秀说，“那谢谢你了。“

　　周汉芳说，“行，让他订，订好了，我们一起走。“

　　蔡怀秀很满意，对纪学峰说，“那我们走吧。“

　　纪学峰转头找厉小丽说，“厉小丽，我们走了。“

　　厉小丽小解出来说，“走吧。“

　　纪学峰说，“你手机号告诉我吧。“

　　厉小丽说，“我没拿到手机，等拿到了，再告诉你。“

　　纪学峰同陈鹏周汉芳点个头，说，“走了，“

　　望着他们走去的背影，周汉芳忽然一笑说，“不晓得纪班长临走那一刻，为何要问某人手机号？”

　　厉小丽马上盯着周汉芳说，“哎哎，你没吃错药吧？”

　　陈鹏就笑。

　　厉小丽看周汉芳，又看陈鹏说，“对了，我爸打算亲自送我去长沙。你们什么时候走？”

　　周汉芳说，“刚才不说吗，下星期。”

　　厉小丽说，“那好，票拿到，告诉我，我要最后走，我上车站为你们送行。”

　　周汉芳说，“行了，别搞得生离死别似的。”

　　厉小丽说，“记得给我打电话。否则我不理你了。”

　　周汉芳笑着点头。

　　厉小丽说，“那我走了。不想骚扰你们二人空间。”

　　说完，大步即去。陈鹏周汉芳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