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询问

　　麦蕊拿起水杯抿了一口水，而后一字一句道来。

　　“我进浮生戏剧社这些年，几乎每一年的演出次数都在减少。你也看到了，我们剧社里的人这些年走的走、散的散，原本二三十人的剧社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究其原因，说白了，是因为戏没人看了。”

　　“没人看？”韩儒伶停了停笔，确认道。

　　“嗯，没错，就是受众严重萎缩了。潮剧是需要花时间慢慢静下心来品的东西，但现代社会却是这么快的节奏，年轻人都风风火火的，大多数觉得看潮剧就像跟个老人家对话一样，完全没了耐性。

　　现如今还在看戏的大多数是些老人家，碰上有什么‘送戏下乡’的活动还能引起些年轻人的关注，否则就极少有人问津。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是这些自上而下的演出活动也是编制内的剧团会被支持和安排，咱们这样散编的剧社还是以自我经营为准。说实话，要不是你父亲这么坚持着，这剧社早就关门大吉了。“

　　麦蕊无奈地笑了一声，看了韩儒伶一眼。

　　韩儒伶亦轻笑了一声，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不过，你不一定知道韩师傅为什么这么坚持着，是吧？”麦蕊的一句话直直戳到了韩儒伶的心里头去了。

　　韩儒伶摇了摇头，想麦蕊开口道：“你知道？”

　　“谈不上完全知道，不过我倒是听他说过那么几句。他说戏是剧社的命根子，只有继续演下去剧社才不会关门。我想，这或许是韩师傅坚持的一个理由吧，也是他为什么执意进行免费乡演的缘故吧。”

　　麦蕊的话让韩儒伶顿时觉得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

　　年少时，他也曾是听着这南音长大的。虽然他早知道这一行当在流行元素的冲击下多少有些力不从心，却不曾想竟会是这般艰难。

　　受众的严重萎缩就像是萎缩的土壤一般，让它正常的生长都成了问题更别说发展壮大了。如今出现这番景象，要想改变的话，内外兼修还是有必要的。

　　韩儒伶想得有些失神，麦蕊见他没说话，不由地开口问道：“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韩儒伶回过头来：“哦，没有。我只是在想，现在人都走了，剧社该如何从头开始？”

　　“其实……”麦蕊想了想道：“阿乌他们也并不是真就愿意这么走了……”

　　韩儒伶略有些意外的看着麦蕊：“你的意思是？”

　　“以我对他们的了解，这么多年下来他们对咱们剧社还是很有感情的。他们之所以离开倒也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问题，主要还是……和你在沟通上有问题。”麦蕊想了想，还是把大实话说了出来。既然要解决问题，那就不能逃避问题，至少这些事实韩儒伶应该知道。

　　韩儒伶没有说话，安静地听着麦蕊说下去。

　　“我觉得你应该让他们知道你想做什么、想怎么做，而后才是沟通方式上进行磨合的问题。现如今阿乌他们都不知道你想要做什么，在他们的意识里都觉着你是根本没心思留下来，如此吹毛求疵无非是想找个由头把剧社给散了而已。”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韩儒伶想了想，轻声询问道。

　　“我去把他们找回来！”麦蕊一脸笑意地看着韩儒伶，“既然你是想着把剧社规范起来，作为剧社的忠实成员，我们当然也得鼎力支持才是！”

　　看着面前这个信心满满、笑意动人的女人，韩儒伶禁不住笑出了声。原本就帅气的他一笑起来更是让人移不开眼睛。涉世不深的麦蕊看着他，不觉心头一紧，连脸上的笑都收了起来。

　　“怎么不笑了？”韩儒伶觉出她的些许异样，又仔细地看了看她的脸，笑着问道，“脸怎么还红了？”

　　这一问，麦蕊就更加紧张起来：“啊？！……没事儿没事儿，有点热……我这就去忙活了啊！”

　　话音刚落，麦蕊便忙里忙慌地转身离开了办公室，韩儒伶摸不着头脑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耳边随后响起了门外头乒乒乓乓东西掉落的声音还有麦蕊的惊叫声……

　　乡间。

　　麦蕊沿着长长的田埂往前小心地走着。

　　阿乌那天从戏剧社气愤地离开之后，便回了老家。一来是实在心情差得很，没什么地方想去的；二来是他常年在外头演出，也很久没回家了，故而直接买了一张票回到这闲适的乡间。

　　在此之前，麦蕊曾经来过阿乌家里头一次，那会儿是刚好在阿乌老家附近有演出，所以回程的途中韩楚明顺带着安排他们来了一趟。

　　麦蕊凭着之前的记忆沿途又问了几个人，终于找到了阿乌的家。

　　所以阿乌打开门那一会儿脸上满是惊讶：“你怎么来了？怎么找到这儿的？”

　　麦蕊半喘着粗气半说道：“还好，你这儿没怎么变，所以找起来还算容易。”

　　“来来，快进来！”阿乌侧着身子把门开大了些，迎着麦蕊就往里走。

　　麦蕊笑着走了进去看着他放在院子里的那条演出时用的绳索还有他满头大汗的样子便知道，阿乌刚刚正在练功。

　　“怎么？一天不练身上不舒服了吧？”麦蕊笑着看向阿乌，指了指绳索问道。

　　“我……我这是闲的……”阿乌脸上微微泛红，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把绳索收了起来。

　　“在我这儿你就别藏了，说实在的，你其实想回去的是不是？”麦蕊直奔主题道。

　　“我回去干啥？韩儒伶那张‘扑克脸’臭的我连见都不想再见到……”阿乌微微扭过头去不想再提这个话题。

　　“不回去就因为他那张脸臭臭的？”

　　“嗯！可不就是因为他那张脸臭臭的！”

　　麦蕊见他置气的样子顿时觉出好笑，轻拍了拍阿乌壮实的肩膀道：“你这话是不是能理解成：如果他把那张‘扑克脸’卸了，你就会剧社了？”

　　“当然……嗯？不对，你说什么？他把那张脸卸了？怎么可能？开什么玩笑？”阿乌讪笑了两声，一副断然不相信的神情。

　　“且不说可不可能吧。你先回答我，是不是他改了平日里说话的习惯你就回剧社？”麦蕊直达重点又问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