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陪葬

　　“南大小姐，这事儿你怎么说？”

　　偌大的祠堂，沉木大门紧关，南明成站在堂中央，神色不明，右侧下方的，是前来讨说法的礼部尚书和他的夫人。

　　锥心之痛迫使南木槿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便是几人吵闹景象，女眷站在一边，南芙蔓梨花带雨跪在地上。

　　怎么回事？

　　她不应该死了吗？

　　南木槿动了动唇，指甲死死扣入了自己的手心，意识慢慢回笼，要是她没记错，记忆中南芙蔓这般委屈，也只有她夫家人要她陪葬的时候。

　　南芙蔓去年出嫁，夫君是礼部尚书刘大人之子刘智，刘智虽说资质平平，对南芙蔓倒也是极好的，只是天意难测，刘智为了南芙蔓一句想吃梨花糕，深更半夜跑去南街，回来半路遇上地痞流氓生生被打死，刘母难掩丧子之痛，口口声声要南芙蔓给她儿子陪葬。

　　在众人眼里，南木槿不过是发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短短时间，她经历的是前世今生。

　　尚书夫人见南木槿沉默，心中痛快，扬声：“你不说话，本夫人就当你是默认了！”倐而转头环顾众人，“就连堂堂南府女诸葛都同意本夫人的提议，你们还有什么可反对的？”

　　南明成面色不虞，这是他丞相府，哪里容得下别人撒野？可眼下尚书夫人大喊大叫，丝毫没有把他放在眼里。顺带着看向南木槿的目光，带了一丝冷意。

　　南芙蔓跪在地上思绪飞转，是刘智自己要去给她买东西的，又不是她强逼着他去的！况且，遇到流氓只是意外！只能说明刘智自己命不好！

　　难道这也要她来承担吗！

　　她不能死！她凭什么要死！

　　目光扫到南木槿，南芙蔓咬了咬牙，要是她可以求情的话——

　　“姐姐！”南芙蔓爬到南木槿脚边，拉住她的裙摆，“姐姐，我知道你是为了保全南府的名誉，蔓儿跟你也是一样的想法，所以——”南芙蔓抬头，俏脸闪过一丝决绝，“还请姐姐替蔓儿照顾好爹爹娘亲，蔓儿不孝！”

　　眼见南芙蔓猛地起身，大力向堂中柱子撞去，尖叫声划破房间——

　　“蔓儿！”

　　苏慧扑过去抓住了南芙蔓的手，将人拉到自己的身后心有余悸，“蔓儿，你万万不可做傻事，万万不可啊！”

　　南芙蔓痛哭流涕，“娘，蔓儿不愿别人为难南府，为难爹爹啊！”

　　南木槿挑了挑眉，看到南明成眼眶微红，又看到众人对南芙蔓的怜惜，心中冷笑。

　　他们难道是忘了，南芙蔓才是这事的起因？

　　“大小姐！”苏慧突然快走两步噗通跪在了地上，脑门重重砸在地上，再起来，额头带上了鲜明的红印，“你可以不把我放在眼里，可是蔓儿至少是你的妹妹，是老爷的女儿，姨娘求求你！求求你帮帮我们吧！”说完，又重重的磕头，直到出了血也还没停。

　　南明成怒气横生，甩袍吼道：“荒唐！你是堂堂本相的夫人，给小辈磕头，简直可笑！”

　　明面上说的是苏慧，可暗地里的意思，谁都知道。

　　她南木槿不顾手足姐妹之情，帮着外人来欺负南府，不过一句话的事情，居然还让自己的姨娘给自己磕头。

　　南木槿嘴唇微勾，将苏慧扶起，不紧不慢，“姨娘，木槿不懂出嫁之道，所以先前是在思考，还请姨娘不要介意。”

　　南芙蔓是出了南府的人，做了错事给南府蒙羞，这个锅，她南木槿不背！

　　缓缓上前在尚书夫人面前站定，南木槿嘴角的微笑恰到好处，“要是木槿没有记错的话，当今皇上深明大义，早在康定十一年就废除了殉葬这一条，老祖宗的话要听，可到底，现在是康定年。”

　　尚书夫人咬死下唇，冷哼一声，“南芙蔓是尚书府的人，南大小姐刚才也说了，你不懂出嫁之道。”

　　南木槿不否认，点头，“木槿是不知道，木槿只知道南府家训，父亲自我们年少就教我们手足之情，芙蔓是出嫁了不假，但是她还是南府的二小姐。”

　　她说这话余光瞥到南明成，后者神色略缓和，面子高于儿女，这就是她在外声誉颇好的父亲。

　　尚书夫人恨意不消，她的儿子不能白死，可是跟南府对上，他们刘家也讨不了什么好处，毕竟，她的丈夫还在朝为官，官大一级压死人，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见尚书夫人脸色松动，苏慧急忙道：“女不教，母之过，蔓儿会在府里好好反省！”

　　“慢着！”先前不发一言的尚书缓缓往前站了半步，看着地上的南芙蔓不肯松口，“不死倒也可以，只是智儿去的太早，要委屈儿媳守节几十年了！”

　　尚书夫人眼珠一动，“对！没错！就算是反省，也得在尚书府！她南芙蔓生是我儿的人，死是我儿的鬼！替我儿守节一辈子，给尚书府挣个贞洁牌坊，这事儿，也就了了！”

　　尚书夫妻一唱一和，南芙蔓却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苏慧冷了脸，对上尚书夫人，“不行！若亲家执意如此，那我，倒是想问亲家讨要一封休书！”

　　尚书夫人从不好惹，更不要说为母则刚，当下拒绝：“绝无可能！要她守节已经便宜她了！没有让她跟着我那苦命的儿一起走，本夫人已经没脸去见智儿了！”

　　“可是，”南芙蔓泫然欲泣，柔柔弱弱道，“母亲，阿智走了，若他知道的话，他也一定希望蔓儿还能找到自己的幸福的啊！”

　　尚书夫人气不打一处来，上前扬手就要打下去，被苏慧一把推开，“你想要干什么！”

　　南木槿环胸看着这场闹剧，倐而觉得，她跟尚书夫人还是有那么些共同点的。

　　“不知各位，可否听木槿一言？”

　　尚书夫人气得胸膛起伏，对于南木槿倒是有着莫名的信服，“南大小姐有什么计策？”

　　南木槿微微一笑，“蔓儿才十六岁，要真是守节一辈子，那她的人生也就毁了，不如让她去静安庙焚香祷告一段时间，一来，替她的夫君超度，二来——”

　　她话没有说完，聪明的人早已想到其中利害关系。

　　南芙蔓毕竟是丞相府的人，尚书也还在朝为官。

　　南明成思索半分，毫不犹豫的应了，“就如你所言，这么办吧。”

　　南芙蔓瞪大眼睛，去庙里？她才不要去庙里！“爹爹——”

　　还没开口就被苏慧按住了手，后者摇了摇头，抓手的力度倒是越来越大。

　　至少比守一辈子强！

　　将她们的表情尽收眼底，南木槿心中畅意，让南芙蔓在尚书府一辈子，她不出来，她要如何下手呢？

　　众人看不到的地方她掩下自己的笑意，前世啊，她如何护着她南芙蔓，她今生便有多后悔。

　　转头勾搭上自己的姐夫，如此下贱的人，怎么可以就这么便宜她！

　　绝对。

　　不可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