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赏梅宴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又是大半个月过去，京城中的雪越下越大，寒梅苑中的梅花也开得越来越繁盛，老远就能闻到梅花香。

　　上次遇到那个贼人后，洛离就告诉了贺夫人那人身上的“九瓣花”绣纹，贺夫人只皱了眉说会让人追查此事，又加派了人手守在寒梅苑附近，嘱咐洛离日后多加小心。

　　但洛离心中还是放心不下，总是害怕又会有贼人来偷她的东西，所以每日出门必得仔细地将门关上，晚上用过晚膳便早早地回到了寒梅苑。

　　洛离有时候会想，要是刘墨年在或者顾子霖在，会不会那个贼人就没有那么猖狂了。

　　这日宫中开了一场赏梅宴，宴请了贺夫人前往，贺夫人本不愿去，但仔细想了想，便改了主意，带上思冉思夏同着洛离一道去了。

　　洛离从未进过皇宫，一时心中兴奋不已，又是期待又是担忧，怕自己不识礼数给贺夫人丢了脸。

　　思夏却是同洛离一样，未能去过皇宫，心情同洛离差不了多少，只是激动的心情更多。

　　只有思冉跟着贺夫人去过好几次皇宫，笑着同她们道：“其实去宫中也没什么好怕的，你们只要乖乖跟在贺夫人身后就好了，皇宫中稀奇的东西可多了去了，有的你们去瞧的。”

　　思夏不由得望天长叹：“想不到有一天我也可以有幸去一趟皇宫，真真是此生足矣啊。”

　　洛离倒没有思夏那么激动，只是对宫里充满了好奇，问思冉：“我听人说皇宫里的规矩可严了，一个不注意，说错一句话都是要被砍头的，是真的吗？”

　　思冉掩唇道：“当然是真的 ，不过这种事情，只要不是太蠢，或者触了那些有权势的人的霉头，是不会发生的，我们只要不乱说话，就不会有事情的。”

　　洛离点点头：“我不会乱说话的。”

　　思夏也跟着点头：“我也不会乱说话的。”

　　思冉却是瞧着思夏不放心道：“阿离我倒是放心，可你这欢脱的性子，只怕是最容易乱说话乱跑了。”

　　思夏吐了吐舌头：“哎呀，我不会的啦，我可不想掉脑袋呀。”

　　洛离听思夏说掉脑袋，连忙把脖子一缩，想到人都说帝王无情，连他住的地方的人也无情，怎么动不动就要人家脑袋呢。

　　待洛离同着贺夫人她们一同进了皇宫，才发现其实那些达官贵人都挺和气的，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严肃可怕嘛。

　　赏梅宴安排在皇宫的梅雪林中，梅雪林乃是一方只有梅树的树林，占地约方圆三里，洛离不由得惊叹，这皇宫也忒大了一些，就区区一块梅林，都有这么大，惊叹之余也不由得感叹，皇宫里这样豪奢，而世上又还有多少贫苦人家，是连饭都吃不起的。

　　梅林中看似随意地修建了许多八角亭子以供赏梅之用。而最中间那座亭子最大也最漂亮，洛离想那个地方应该就是皇上看梅花的地方吧。

　　洛离左瞧右瞧东想西想，待随着贺夫人停下了步子，才发现周围已有好几十人了。

　　那些人都穿着锦缎华服，身后紧紧跟着一名小厮或者侍女，有男有女。

　　洛离想，这些就是皇亲国戚什么的吧。

　　还有几名正站在一处的女子，或穿着鲜亮的云锦衣裙，或穿着素雅的月白裙袍，洛离想那些就是皇上的妃子了吧，只是不晓得上次生辰的是哪个，能够有幸让贺夫人亲自为她做衣裳。

　　不一会儿，便有公公喊：“皇上驾到。”

　　洛离循声看去，便瞧见一身穿明黄色龙纹锦袍的中年男子走来，后面跟着好些公公侍女太监。

　　洛离老远瞧见皇帝的真颜，便想着，不愧是皇上呀，相貌自不必说，虽已是中年，但气质天成，眉目间威仪自成，这就是传说中的真龙天子了吧。

　　却瞧见众人皆跪了下去，洛离慢了半拍，待思冉拉了拉她的衣袖，她才反应过来也跟着跪了下去，却被皇上一眼瞧见。

　　洛离心中一时忐忑不已，她没有想到自己这才刚开始就出了这么大的差错。

　　洛离低着头，瞧见一双金丝对龙纹软靴停在自己面前。

　　温和却威严的声音响起：“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洛离倒是想站起来，可是面前站着皇帝，是传闻中一个不小心就会要人家脑袋的皇帝啊，她一时便有些腿软了。

　　思冉见洛离半天没有反应，便默不作声地在起身的时候扶了洛离一把，洛离也就跟着站了起来。

　　站定之后，洛离不敢抬起头来，想着面前这位为何还不离开，却冷不防听到那人道：“贺夫人近日可好？听闻灵秀山庄大半年前收了位天资聪颖的学生，想来便是你旁边这位了吧？”

　　“正是，阿离还不快见过皇上。”

　　洛离听到贺夫人唤自己的名字，方才反应过来大半年前灵秀山庄收的学生可不就是自己，现在站在贺夫人旁边的可不还是自己？

　　洛离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抬起头对上皇上的眼睛，又低头行礼道：“阿离见过皇上。”

　　但她行了礼半响，面前的皇上竟然毫无反应，洛离狐疑的看过去，才发现皇上正瞧着自己发呆，眼神里还带着些许的惊讶。

　　洛离一时心中大骇。

　　完了完了，他该不会看上自己要自己做他的小妾妃子才人什么的吧？

　　或者是觉得自己长得太丑要砍自己的脑袋？

　　不对呀，自己长得不丑啊？

　　那第一种可能性应该要大一些吧？

　　正当洛离脑子里想得精彩的时候，皇上却是淡淡一笑，道：“免礼，日后可要好好跟着贺夫人学艺。”语罢便抬步往八角亭子而去。

　　洛离长出一口气，还好还好，看来对自己没那个意思。

　　皇上发了话，让大家都好好玩，今日即是赏梅宴，便不必拘礼，各自开心便是。

　　于是大家都笑着离开，各自去寻了亭子，瞧林中美景。

　　贺夫人带着洛离和思夏思冉寻了个离皇上最远的亭子坐下，亭中大理石砌成的石桌上摆着鲜果糕点，而一旁的红泥小火炉上的一壶青梅酒正咕咕冒着泡泡，热气腾腾的，让人瞧了便觉出几分暖意来。

　　思夏欣喜地跑过去东瞧西看，而洛离和思冉跟着贺夫人在桌边坐下。

　　思冉本就知礼，也不是思夏那样欢腾的性子，所以坐在贺夫人旁边倒也不觉无聊，洛离却是心中还有些后怕，一时仍是回不过神来，也闹不起来。

　　贺夫人知晓洛离心思，温言道：“其实皇上也不是什么财狼，阿离莫要觉得害怕。不过位高权重之人远离也是好的，我带你们来赴这赏梅宴，本也就是想带着你们来见识一下宫中景色，并无其他意思。”

　　言下之意，带她们来这赏梅宴，也没有想要让她们结识皇宫中人的意思。

　　洛离趴在桌上盯着红泥小火炉里燃得正旺的炭火，听到贺夫人的话，便抬起头来道：“皇上今日为何看了我那么久？”

　　贺夫人顿了一顿，道：“许是瞧见你，想起了什么事来吧。”

　　洛离听得贺夫人这么一说，想起来先前她问贺夫人为何对她这么好，贺夫人说她与她一位故人长得有些像。

　　“是不是皇上也认识贺夫人你的那位故人呀？”洛离问道。

　　贺夫人没料到洛离会这样问，一时有些发怔，良久之后，才点了点头：“也许就是这样，他才多看了你几眼吧。”

　　洛离觉得如果是这样，那今天皇上盯着她发呆的事情就说得通了。

　　正当洛离想问贺夫人那位故人是何许人也的时候，却瞧见一名身着青色长袍的年轻男子在宫人的引路下朝着她们这边走了过来，他身后还跟着一名侍卫，手中托着一个托盘。

　　男子行至贺夫人面前，朝贺夫人行了个礼，道：“下官乃是太子殿下宫中的寺人，太子殿下知道今日贺夫人会来此，特地让下官来送上一点心意。”

　　说罢身后的那侍卫便上前将手中的楠木托盘呈上。

　　寺人从托盘里取出一块上好的和田玉，道：“这是之前藩国进贡的和田玉，质地上乘，皇上赏给了太子，太子便想着将这块玉送给贺夫人，以表心意。”

　　洛离见那块玉通彻纯净，想来一定价值不菲吧。

　　贺夫人却是淡淡一笑，语气颇有些淡漠：“即使皇上赏赐给太子的，太子还是好生收着吧，老身只是灵秀山庄里一介俗人，受不起这份大礼，还请回去转告太子殿下，就说这份心意我收到了，东西还请收回。”

　　那位寺人却是毫不意外似的，行礼道：“那下官便回去复命了，打扰贺夫人了。”

　　贺夫人转过头不再理会，两人径自转身离开。

　　待人走远了，思冉才道：“这太子殿下都向您示了好几年的好了，也不知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思夏也接话道：“不过却是个不会瞧人眼色的主，贺夫人摆明了就不想见到他们，还非要在我们面前来晃一晃。”

　　贺夫人出声训斥：“不得乱嚼舌根，太子无论如何都是宫里的太子，我们只要尽好本分便是，其他的无须多管。”

　　贺夫人这么一说，洛离原本就不明就里却又不敢再问了。

　　梅雪林中梅花怒放，景色不凡，但洛离却没了欣赏的心思，只一个劲儿地去捣鼓那红泥小火炉。

　　好不容易挨到了罢宴，皇上一离开，众人便纷纷准备离开。

　　洛离一心想着赶紧回去，却没想到皇上身边的公公竟然跑来说皇上要单独见一见洛离。

　　洛离听闻这话，顿时大脑一片空白，甚至连如何走路都要忘掉了。

　　该该该......该不会还是看上她了吧？

　　贺夫人皱了皱眉，拍了拍洛离的肩，道：“阿离莫要太过害怕，皇上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你只需说你该说的话就行了。”

　　洛离点头，一边跟着公公走，一边心想那到底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啊？

　　走了一会儿，洛离便看见皇上正负手背对着他们站在湖边凉亭上，公公对皇上恭敬道：“皇上，洛离带到了。”

　　皇上转过身来，挥了挥手，公公便退了下去。

　　洛离心里那个忐忑那个害怕那个颤抖，见着皇上笑着朝她走过来，心里更加忐忑更加害怕更加颤抖。

　　皇上瞧见洛离那吓得都要发抖的样子，不由得笑起来：“你为何这么怕朕？”

　　洛离差点就要说出“我还小我不能做妃子”的话来，幸好理智及时让她将话转了回来，道：“皇上是九五之尊，洛离一介草民，应当害怕。”

　　皇上闻言笑意更深：“你可是贺夫人身边的小丫头，灵秀山庄里中的红人，不是什么草民，用不着怕朕，何况朕虽说是皇上，但同你一样也是个人，与平民百姓也不过只是名号不一样罢了。”

　　“真的吗？”

　　“君无戏言。”

　　洛离听得皇上这一番话，忽觉原来皇帝并不同她想象中那样严肃可怕。

　　于是洛离大着胆子看向皇上，道：“那皇上叫洛离来是有什么事吗？”

　　皇上笑了笑：“也没有什么事，就是觉得你同一位故人长得很像，便想同你多说几句罢了。”

　　洛离了然，心中也没有方才那么拘束，便道：“皇上那位故人可是早就已经故去了？”

　　皇上讶然：“你怎么知晓？”

　　洛离道：“贺夫人也说我同她的一位故人长得很像，只不过她的那位故人早就去世了，也没有女儿。”

　　皇上眼中露出一些遗憾，点了点头：“想来贺夫人的那位故人，便是朕的那位故人了吧。”

　　“那位故人真是幸福呢，故去了那么多年，还有这么多人惦记着。”洛离由衷道。

　　皇上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对洛离道：“朕也有些乏了，想来贺夫人也等你许久了，我让李公公送你过去。”

　　洛离对皇上行了个礼，道了句谢，便跟着李公公去寻贺夫人她们了。

　　而湖边凉亭里，皇帝卫启灵低低地叹了一口气，望着远处喃喃道：“我还以为，她是你的女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