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2章 端木世家

　　是夜，北陵王府初掌灯，小人们往来间步子轻得很，卓盛终是没有给东侧院送去那倒糖醋排骨，但说是为了小姐身体，晚饭加了一道排骨山药汤，凉春未与他置气，食了两碗饭就在圈子里侍弄她的花花草草了。

　　“住手！”凉春一个厉声，吓得孟凌云突然缩回了手，“你可想今日手还不顺当，还要全身犯痒不成？”

　　秋生在一旁解释给孟凌云听，“姑娘方才要去触碰的是乞灵花，花粉要是沾染了肌肤，这几日姑娘就要受瘙痒之苦了。”

　　孟凌云凝眉，“我是瞧着此花在夜间还能开得如此娇美，忍不住想抚摸一二，却不想还差些害了自己。你这满园要种上的可都是这样的祸害之物？”日后同个院子，她现在就有些悔了，原不该答应了卓盛的。

　　“你如何不知道花草越是娇艳越是碰不得的，那是存心诱你上钩，且怪得了谁？”凉春白了她一眼，“这些可都是我的宝贝，这乞灵花花粉是让人讨厌了些，可它的根却是止血绝佳的好物。”

　　孟凌云不再言语，由青丫头扶着坐在凉亭中，微微抬起头瞧着空中那残了一半的月亮，“凉春，晃眼都到了深秋了，这夜是越发的长了。”

　　入京的初夜，凉春知道她是睡不下的，亦如自己。她对着秋生与青丫头摆摆手，“怕是到夜深都不安歇了，你们且回屋休息吧，我与孟姑娘赏赏月亮。”

　　秋生还欲开口说什么，青丫头眼力见快，拉着她便往偏屋里走，不大不小的院落里只剩下她们两个，凉春也不侍弄她的花木，拍拍身上的泥土坐到了孟凌云身侧。

　　“凉春，卓盛说白日里来寻你的是尚步云，你与他如何熟识的？”

　　“孟姑娘，让你与我同住一个院子的，可是雪银山上的那位？”

　　孟凌云一愣，她本就料到凉春并不会愿意与她解释尚步云是如何回事，却不想她直直回了一个她也不愿回答的问题回来，两人这下倒真的是安安静静赏起了月亮。

　　静谧之间，隐隐听得到有低沉的箫声传来，虽听得不那么真切，可也感受得到甚是哀婉悠扬，孟凌云先开口了，“是隔壁端木府传来的吧，又是一个夜深不睡的。”他们的东侧院恰好隔壁就是端木府的府邸，丝乐之声能听得几分。

　　“大渝许七公子的《叹流觞》，曲子不难，他为亡妻所写的，只是听着甚是凄凉。”

　　“你竟还通音律，”孟凌云惊叹，“我以为你只会医术。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能猜得出这吹箫之人是谁了，应是端木府的大公子吧，听闻他与她妻子青梅竹马感情深厚，但去年年初他发妻便因病早逝了，只是此时吹这曲子不合时宜吧……”

　　“为何？”

　　“端木府的三少爷与吏部尚书家的四小姐不日就要完婚了，此时在府中吹这样的曲子自然不妥当，可兴许正是因为瞧到别人娶妻会特别怀念自己的妻子吧……”

　　原是三哥要娶妻了，难怪端木府中的人都会在京都，突然很是好奇吏部尚书家的四小姐是怎样的人，他性格好切莫要娶个骄横的才好。

　　“想什么，莫不是也想出嫁了？”孟凌云打趣她。

　　“你对端木府竟知道颇多……”凉春侧目，却引来孟凌云白目，反嘴道：“端木家是何等家族，自然事事都引得人注目的，你不知那才是怪事。”

　　“我的确不知道的太多了，后日尚公子约我在京都闲逛，你可要陪我去？”

　　“凉春，你与那尚公子竟如此亲近？”

　　“我问你的话你且不回我，倒是反问我一句，且算着我会答你嘛？”凉春知道她会去的，来了京城，她又与兵部尚书之子突然亲近，他们怎么不提防着她，万一她不小心说出了雪银山上那位主子的秘密，那且就不好了，她想这也是安排孟凌云与她同住的缘由吧。

　　孟凌云自然已经看出凉春心里的想法，却也的确大半是这样的，那夜卓盛送七皇子离开后折回来寻她，说是七皇子吩咐了，如今之后让她与凉春同住。七皇子虽没有交代其他，但是孟凌云心里知道，定是凉春那快言快语让他不安了。

　　“去去去，”孟凌云一手拉过凉春，“我要护着他，却也未想过监视你，此番陪你去只是不想你受了蒙骗，那尚家公子何等的人物，你涉世未深定是会被他花言巧语蒙骗了的。”

　　凉春噗嗤一笑，却也没有多言语，只笑着回她，“那我这里先谢过姑娘了，如此关照与我。”

　　对于孟凌云，凉春是生不出什么不悦来的，今日马车摇摇欲坠之时，她都未来得及回神，孟凌云却出手救了自己，这份真心倒也不是能装得出来的。只是有些气她任由虞承睿摆布来制约自己，明着便是不信任，若是要出卖他，早许多年前便如此做了。

　　“那尚公子的确是个风流之人，我与他便是在花柳巷遇着的。”既然她对自己坦白，凉春也道出了自己与尚步云之间的过往，“初见时我最喜欢的花魁惹怒了当地的知县，虽是芝麻点的小官倒也是地头蛇得罪不得，那花魁姐姐也是心高气傲之人，竟不堪受辱一头撞上了金柱，我曾受她照拂之恩，便拔了旁人的钗子要去杀那知县，自然不是对手被他的侍从帮了，是尚步云救了我与花魁姐姐，他说见不得人欺负女子，却也是个嘴硬无力的人，末了他也被一顿狠揍，若不是他叔父来了，许是我与他也难活。”

　　孟凌云沉默，倒是没想到他一个官家子弟会为了花柳女子出手，到的确让人意外，“所以上回他来王府你便认出他来了？”

　　“他到哪出都喜欢自报名号，我自然是记得的，彼时他还被那狗官嘲笑如此小儿怎会是尚书之子呢，那时他的确瘦弱，这回得见他长得还算能瞧了。你忙着照顾宾客之时，我与他相认的，约了来京城他与我接风洗尘，好歹当年也是共患难的交情。”

　　“原是如此。”孟凌云捂着手帕笑着，“卓盛大哥可急了一个下午了，怕是迷了心窍被那样的登徒子骗走了可不得了。”

　　凉春眼珠子转了几下，玩心起了，“你且先不要与他说，后日我们随尚公子出了门，急他一下，谁让他今日不肯上糖醋排骨，还要为了那马车扣了我的月银。”

　　孟凌云犹豫了一下，也是点头应了，她倒是不想看卓盛着急的模样，但是另有一人，若是着急了定也是有趣得紧的。

　　隔壁的箫声停了，孟凌云渐渐生了困意，她不知凉春早在她的汤药里给她加了安神的几味药材，孟凌云走了，只剩她在那凉亭之中，她瞧着月光下灯火熠熠的凤临阁，如今的端木家她所知的还不如孟凌云多，一切定要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