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像一个人

　　第三日的时候，谢殊正想着要不要进宫去跟慕容芷谈一谈，过了今日宁国使者便要回宁国了。

　　虽说慕容芷不一定回随使者一同回去，毕竟宁国国主是冲着让慕容芷与宸国联姻的目的让慕容芷来宸国的，在宸国逗留也是情理之中的。

　　但谢殊总觉得慕容芷留在宸国只怕是夜长梦多，日后不知道会生出个什么变故，加之前日又出了刺杀一事，据说宁国近年来冤情不少，难保刺杀的事不会再次发生。

　　因而谢殊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去见一见慕容芷，一来告诉她自己对她实在是没有那个意思让她另择良人，二来嘛，自然还是让她尽早回宁国。

　　谢殊想着又觉得还是应该把刘钰一同叫去，毕竟慕容芷老是说些她接不上的话，刘钰在旁边好歹能解解围。虽说刘钰也常常说些她接不上的话，有时候一句话还能吓死人。

　　正在谢殊准备派人去叫刘钰一同进宫的时候，却被告知慕容芷与刘钰一同来右相府找自己了。

　　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谢殊在后院见到的慕容芷与刘钰。谢殊也不知道为什么刘钰自小便对自己的后院情有独钟，每次刘钰来找自己总是跑到后院去，有时谢殊不愿意去后院见他，他便自己跑去书房找谢殊。

　　谢殊见到两人的时候，慕容芷正坐在莲池边亭子里的石凳上，手里还抱着一盘凤梨酥，心情似乎有些沉重。

　　刘钰也坐在石凳上，倒腾着大理石材质的石桌上管家刚刚端过来的茶。

　　谢殊走过去：“公主如此喜欢吃这凤梨酥？”

　　慕容芷看见谢殊，心情好了几分，把盘子递过去：“要吃吗？”

　　“右相自小便不爱吃甜食。”不等谢殊出声，刘钰便替谢殊拒绝了。

　　“你们关系真好。”慕容芷羡慕地看了看谢殊和刘钰，目光望向远处， “此次父王让我随使者一同来宸国，我知道父王是想与宸国联姻，所以起初我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来的。宸国在传闻中一向是最繁华最兴盛的国家，即使三年前起了战乱，也很快恢复。我却不以为然，我觉得你们不过是仗着地理环境的好处，宸国物资丰饶，发展得自然好。

　　“可我现在才知道，其实最重要的不是物资不是环境，而是统治的人。宁国向来崇尚武力，以武者为尊，而文人弱者在宁国根本没有地位可言。我们以为只要足够强，就能不受他国欺压，就能越来越强盛，所以无论是谁，从小便习武练功，却很少读书习字。除了达官贵族，皇室亲属，百姓几乎不会识字，更不要说读书吟诗。

　　“在宁国的这几日，我读了宸国的国史，见了宸国的风土人情，知道了宸国这些年是怎么发展，怎么一步步壮大，我才明白，原来相较于宸国而言，我们宁国人就是空有力气却没有头脑的武夫，愚笨却不自知，还沾沾自喜地以为自己很厉害。”

　　谢殊喝了口茶，对慕容芷的说法深以为然，宁国确实武力不错，但智商却普遍不怎么样，就是这样她之前才会很担心宁国联合他国来攻打宸国，说什么联合，只怕最后宁国是火中取栗，被利用了都不知道还要感谢人家帮忙。

　　“那日我们出去游玩，你们一直告诉我说宸国百姓过于热情，怕引起躁动，所以我们一直避着人群走。但我后来也明白了，百姓的热情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你们，宸国的左右相，深受百姓的爱戴与尊崇，每次出门都是瓜果相赠，夹道欢迎，人群围得水泄不通。”慕容芷说着神色愈发悲伤，“反观我呢，到了宸国竟都会被刺杀。

　　“在宁国的时候，父王每逢出宫都是护卫里三层外三层，因为刺客很多。我一直以为那些想要杀父王的人都是居心不轨想要谋权篡位，可齐渝的事才让我知道，原来并不是这样的。也让我知道了，其实宁国与宸国的差距，远不止一点点。

　　“在宁国，若是刺杀皇室或者官员被抓住，根本不会有任何辩解的机会，轻者问斩，重者株连九族。所以宁国才会冤情不断，刺杀不断吧。

　　“而在宸国，齐渝刺杀未遂，你们却并未轻易将他定罪，而是查清因果，还他公正，即便你们知道他不是宸国人，也把他当成自己的子民对待。所以你们出行连护卫都不用带，根本不担心会有刺客，若是真有刺客，只怕是早就被百姓们揍惨了吧。”

　　慕容芷说得伤心，谢殊听着不知是该伤心还是该欣慰，毕竟说话的人心正伤着呢，她在一边高兴想来也不太好，但经慕容芷这样一对比，谢殊还是觉着她宸国的百姓们果然还真是不错呀，主要还是她教导有方来着，好吧，也许不止她一个。

　　“公主莫要太伤心，这些东西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建立的，公主现在在宸国看到的，都是宸国文武百官们耗费了大量心血换来的，宸国能有今日的繁盛，也离不开先辈们努力，宁国只要治理得当，假以时日，想来也会发展起来的。”谢殊出声安慰。

　　慕容芷望着谢殊，眼神里带着深深的眷恋，谢殊暗道不好，好心出言安慰人家，却忘了人家本就对自己有意，这样岂不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你很像一个人。”慕容芷收回眷恋的眼神，又望向远处。

　　谢殊了然，本来她就纳闷为何一个宁国公主会偏偏喜欢自己，虽说自己长了副好皮囊，但长相总归是不能当饭吃，自己不尚武力身材也不魁梧，哪能就让慕容芷嫁自己，原来是因为自己长得像慕容芷的心仪之人，不过这里面大概又有个让人不胜唏嘘的故事了。

　　谢殊却没料到自己想错了。

　　“你很像我三年前去世的哥哥。”慕容芷说着眼神又暗了暗，似乎是个不愿想起的记忆。